岫的故事4：重逢 (第1/1页)

    晚宴已经过半，虞城接过道具盘子，走在送蛋糕队伍的中间。

    放眼望去，宾客们都很有复古与异域风格的服装，他猜测是当地传统服饰，华丽而精致，而宴会的焦点——姜岫，则更显眼。他穿着一身典雅的白色传统礼服，头发被无檐兜帽一丝不挂束到脑后，雪白纤长的脖颈上佩戴着硕大的祖母绿项链，造型极为端庄华贵，无不彰显着家族的财富底蕴。

    身着同系礼服的格雷科站在他身旁，对他耳语几句，才举起香槟杯敲了敲。全场很快安静下来，格雷科才用意语高声说话。

    虞城听不懂意语，走了神，忽然手臂被人握住，有人把他带到旁侧去，他才回过神，眼见放着蛋糕的餐车已经推到了姜岫和格雷科面前，而那个装着姜姜的礼物盒就在餐车后，距离两人一米的位置。

    香槟被打开，酒香随着欢呼喷涌四溅，站在格雷科身前的姜岫接过蛋糕刀，把最下层的蛋糕一切到底，而后回头跟格雷科说了句什么，便抬起手背半掩住嘴，笑弯了眼睛。

    虞城看见那个巨大的礼物盒似乎微微摇晃了两下，但没人在意这个小动静，直到虞城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大礼物盒再次剧烈摇晃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影从挤破的盒子里挣扎着钻出来，踉踉跄跄，晕头转向，用力拔着被卡住的小腿，却跌倒在面前的蛋糕上。

    五层的漂亮蛋糕轰然倒塌，欢嚷的众人都安静下来，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满身蛋糕跌坐在地的人。

    那是搞砸了的杀手，还是搞砸了的节目？但无论如何，大家伙都很敏锐地嗅到空气中异样的寂静——有什么事肯定是搞砸了。

    冲到姜姜面前的虞城手忙脚乱地给姜姜擦着脸上的奶油，想把他先弄站起来，但很快发现，他呼吸急促得不正常，双眼四处乱转，惊恐地盯着四周。这时，虞城才发现，四周看热闹的人已经慢慢围上来，用他们听不懂的话交谈询问什么，而在人群彻底密不透风前，他看见站在格雷科面前的姜岫，正捂着胸口，缓缓倒下去。

    里奇格雷科有种很不妙的预感，但并不是因为那孩子毁了蛋糕。

    自从那孩子从盒子里钻出来，站在他身边的姜岫便像瞬间被冰冻了那样僵直住了。他从来没在姜岫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直到姜岫抽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倒在他怀里，他才听见对方愤怒至极地骂他：“蠢货！蠢货！滚开！”

    而后，他那柔弱的东方美人便一脚踹开他，提着那把还粘着奶油和覆盆子果酱的蛋糕刀，钻进了人群里。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且不可饶恕的事。

    “别怕！姜姜——”率先赶到的虞城把惊恐的姜姜护在怀里，而后抬头大喊着：“让开——求求你们——让开——别过来——”

    没有人听懂他说的话，他们像两只误入人群的野生动物，惊恐地蜷缩成一团。

    “滚开——”面前的人群犹如摩西分海般突然分开，一道白色的身影狂奔过来，举起刀大声呵斥着围观的众人：“滚——都滚开——不想死的话——滚远点——”

    双眼紧闭的姜姜慢慢睁开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勉强能看清面前袍角一甩，有人扑倒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脸用母语问：“你没事吧？”

    他呆呆地望着那张焦急的脸上凌乱的发丝和垂下来的头巾，忽然回忆起幼事临摹过的哭泣圣母像——在那时，他就把这张脸替换到了圣母的脖颈上过。

    “姆妈.......”他张大眼睛，感觉到更多酸涩的泪水涌出来，让视线更模糊。眼前猛地黑下来，是姜岫把罩进袍子里，半拖半抱着拉起他。

    赶来的格雷科和虞城都想上前帮忙，但姜岫一只手死死捂着姜姜，一只手抓着蛋糕刀指向格雷科：“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会把你全家的狗rou都剁下来！”

    虞城想跟上去，但那把蛋糕刀立刻转向他：“还有你，别以为就没你的事了！”

    吼罢，便挟着姜姜风风火火走了，分毫不顾满座哗然。

    格雷科脸色消沉地让人收拾残局，并安排虞城去换掉弄脏的衣服。在虞城提出想去找姜姜和姜岫时，格雷科说他们现在需要私人空间相处，他最好不要去打扰。虞城琢磨不透这是体谅还是搪塞，偌大的庄园迷宫似的，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找，只好在客房里等待。

    姜姜跟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扇门前停下。全程他都被罩在袍子里，双手紧紧抱着近在咫尺的温暖身体——姆妈的香气很陌生，不是他的梦里全然熟悉的气味。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然松开了手，滑坐在地板上，袍子随着往前走的脚步从他头上滑出去，他连忙用双手捂住眼睛，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坏蛋糕的......”

    一双颤抖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而后缓缓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他不敢看那双眼睛，深深埋下头缩起来，可又忍不住往那张脸上看，蠢蠢地将上目线盯在嘴唇下方，直到一行晶莹的水痕滑过那对紧抿的嘴角。姜岫摇了摇头，咧开来的嘴唇也只是抽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而后倾身靠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姆妈？”他的脑袋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状况，在他仅有的记忆和认知里，姜岫只会为一件事哭，他学着虞城安慰他哭泣时的动作，抬起手摸了摸姜岫颤抖的脊背，“姆妈不哭，我保护你，我的家很远，爸爸找不到我们。”

    姜岫身子微微一震，颤抖逐渐停止了下来。抽直身子并一把将他扯进怀里，胡乱亲着他的脸，狂乱地呢喃。“对，他找不到我们，他死了……”

    “他们永远......永远都找不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