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客 (第1/4页)

    他挺落魄的。规规矩矩的黑T恤，牛仔裤，土得令人发指。发型没有打理，软软地盖在头顶，不过更衬得人小。手上有灰……掩盖不住几分白嫩。昨天晚上他提着行李找到我，说他是打电话要租房的那个人。

    上任租客没劲，一个社畜，一天拢共在家的时间赶不上我睡觉时间长，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了。毕竟我那些摄像头安上了，就不能天天当成摆设，照个空屋子。

    他约莫十八岁，今天出门挺早，我无聊地看着电脑里的画面，按照惯例，第一天要跟着去看看他是做什么的。

    正要换鞋出去，门被敲响了，我猜是他。很有礼貌，透着点孩子气，来和我打招呼。他说他叫展翔，说昨天太晚，感谢我让他先直接住进去。

    我嘴角抽搐，看着他，哦，他叫展翔。我看着展翔的眼睛一时语塞，讲实话，我是想上他。

    笑了笑，让他先放心住着，租金下个月底交齐就好。于是又收获了一双亮晶晶的眼，黑而大的瞳仁里似乎还闪着泪光。

    不过我的潜台词他没懂。如果跟那个社畜一样枯燥，下个月我看腻了，就可以收拾收拾滚蛋。

    展翔感激地走了。我邀请他进屋里坐一会，他说赶时间，便没勉强。

    跟了一段路，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街边店铺，原来是没工作。他急着出门赚钱，却不知道，上海这个地方是会吃人的。

    也许他马上就要知道了，我看着他走进那家小小的店铺。

    忍不住笑出声，邻桌喝咖啡的人也许瞟了我一眼，毕竟我是自己一个人，冷不丁几声笑，是不是像神经病？

    目光回到那家店铺。寸土寸金的地方，哪能以貌取店，招牌小，可不代表便宜实惠，也不代表会随便找个刚成年的来打工。

    展翔一看就不懂这些，我赌他五分钟内就会出来。

    就这样，展翔鼓起勇气的第一次失败了。他垂头丧气地继续走，找不到能赚钱的地方。

    一个十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在上海哪能找到什么体面工作。我慢悠悠溜达着在后面跟上，由于对上海不熟悉，展翔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认路。

    他没什么钱，路过几家餐厅都没有进去，我有些不耐烦地忍着饿意和他在街上游荡。

    天色渐黑，展翔拐进了一条小巷子，看着他昏头昏脑的样子忍不住想骂人。大晚上的，他这是想去哪？再过会就得被人装进麻袋里卖了。

    巷子里有小猫的叫声，好像不止一只，奶奶的喵声细软，还透着撒娇的意味。展翔被吸引着走进去，里面一定有一窝小猫，他想。如果是被遗弃的就太惨了，死掉怎么办？

    他当然见不到小猫。夜色中一个身影揽住了展翔的手臂。

    “咦，小帅哥新来的？之前没见过你呢。”娇娇的声音让人骨头发麻，展翔也愣住了，傻傻地盯着那人的脸。

    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白皙的皮肤透出粉。夜色下的瞳孔似乎是蓝色，嘴巴嘟起来，歪着头看着展翔。

    眼神不受控制地向下看，秋日的夜晚，只穿了吊带和包臀裙，藕白的胳膊露在外面，被几根黑丝勒出rou感。

    胸脯却很平坦，展翔呆站着不知作何反应，那人轻轻笑着，自然地将手中东西塞进展翔兜里，手指沿着手臂一路抚上展翔的脸。

    他如梦初醒般挣脱开那双手，瞳孔剧震，那个男女莫辨的人如同夜色中的艳鬼一般。展翔嗓子干哑，张了张嘴没喊出声，连连倒退着跑出巷子。

    剧烈地喘息声。

    情色交易罢了，只不过碰上个傻子，以为是妖精要把他生吞活剥。

    画面中的人坐在床上，隐约可以看到他汗湿的发丝。外卖上飘着零星的油花，我拿起勺子搅了几下，画面中的人也动了动。

    他朝着衣柜走过去，恍恍惚惚地，四肢都有些不协调。

    指尖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画面中的人低头去看。粉色，紫色，红色，rou色塞满了这张小小的硬卡片。舌头半垂在唇边，白浊星星点点，迷离的眼神，极具冲击的画面让展翔胃部一阵抽搐，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卡片和衣服被一起扔进衣柜，发出微弱的一声。

    再迟钝的人现在也回过神了，情色交易这么低俗的东西在哪里都是晦涩的。展翔眨了眨眼，一阵涩意逼出点点泪花，粘在下睫毛上，一副可怜的落魄样子。

    馄饨皮被我咬开，鲜咸的馅rou在口中炸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筷子，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盯着那只即将打开衣柜中某个抽屉的手。

    展翔嘴角抽搐了几下，抽屉里静静躺着一条白色蕾丝的丁字裤。有些皱，裆部有几根弯曲的，蜷在一起的毛。

    胃里的翻江倒海此刻终于化作几声干呕，几乎一天没有进食，胃酸倒流的感觉让食道火辣辣地发疼。展翔低头弯腰，睫毛处朦胧的泪珠滚落，顺着脸颊没入脖颈。

    撇了撇嘴，按熄屏幕，外卖盒子装在门口的垃圾袋，水龙头关紧，打开鱼缸里几盏夜灯，平躺在床上。我闭上眼，夜里是一片虚无。

    第二天发小来了电话，我忙着和他跑上跑下，连着三四天没时间关注展翔，等到发小那边的事忙完，回到家总算是昏昏沉沉睡了个囫囵觉。

    那条巷子，影影绰绰的人，几双手纠缠着扯住衣角，胳膊，脖颈，二维光球在眼前忽远忽近，黄的，蓝的，靡红的。沉重的无力感拉着浑沌的思绪跳下悬崖，身体砸在一棵，又一棵横着的树枝上。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把我叫醒。久未做过梦的头脑昏昏沉沉，应当是肌rou驱动着大脑，我从床上爬起，晃到门口，门外针孔监视器照出了一张脸。我竟有些恍惚，记不起他的名字。

    几根发丝搭在额头，透着青黑的眼眶，展翔被门后的我吓了一跳，有些局促地抬眼看。随意撸了一把头发，我咧开嘴笑了笑。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我前几天找到了工作，今天是第一个休息日，我自己买了菜……”展翔的声音越来越小，软软的刘海衬得他像个学生，穿了一件白衬衫，隐隐约约能闻到肥皂的清爽味道。

    我倚着门框微微低头看他，皮肤很白，脖颈rou消失在第一颗纽扣，让人情不自禁想解开看看里面的光景。

    “我想问你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很感谢您让我在这里住下。”猝不及防来了一句不带喘气的话，展翔抬起头，黑而大的瞳仁似乎都是亮晶晶的。

    “好啊，今天还没吃饭，我也饿了。”被这么纯的眼神盯着，我愣了一下才笑了笑答应。连轴转着忙，还没吃到几顿正经饭，胃里早叫嚣着饥饿。

    “好…不过我的手艺一般，如果不合你口味的话，我还点了外卖的！”

    展翔的嘴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