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分道(1) (第1/1页)

    在元家屋子里用过最後一顿饭後，他们终於告别这个待了整整一个月的地方。

    元家父nV有着诸多不舍，尤其是对慕容殊，毕竟这也算是他们各自离开慕家後难得的重逢；元香看出慕容殊与步长雪之间有些古怪，却不好向他们说什麽，只在话别时，拉起步长雪的手，要她多多保重，到底是相处了一个月，两人多少也有了些姊妹般的情谊。

    村民们纷纷来到村口送行，徐叔也偕着当初逃上山的那名少年，来与他们道别。

    徐叔说道，这两天便会带着少年下山，找寻看看他是否还有亲人在世，可以让少年依靠，若没有，他打算收留他，做自己的义子。

    这也算是残破之下难得的圆满了吧，慕容殊与步长雪都甚是祝福二人。

    告别村子後，三人一路沿着山路而行，除了盛无缺与步长雪偶尔的几句交谈外，沉默几乎占据了他们的路程，步长雪与慕容殊之间也没再说过半句话。

    所幸，要回到位於山顶的南槐派，不若当初下山时轻松，三人皆专注於脚下崎岖难行的山路，以至於这段沉默并不显得尴尬。

    娑娑林涛沿路淘洗着三人耳畔，他们走了有近一个时辰之久，就算还不到路程的一半，至少也有了三分之一，正巧来到了一条上山必然得跨过的溪流旁。

    这条山溪本就湍急流促，而前阵子下过的雨又让这几日的溪水水位高涨，淹过了原本露在水面上的大石，三人只好转往稍微下游之处，去寻找另一座可以渡溪的石桥。这一走，又走了约三刻钟，那座覆盖着些许青绿的石板桥终於出现在不远处。

    山上除了南槐派什麽也没有，平时也鲜少人往山上去，除了定期下山采购物资的南槐派弟子、以及一个月前有人上山通报流寇来袭以外，只怕其他时候大多都是荒置的状态，只有呼啸而过的溪水不时溅来水花，让桥面生了一层薄苔。

    走在最前头的盛无缺，撩着衣袍，步履谨慎地渡桥，步长雪跟在他身後、刚踏上桥时，便在溪边石砾堆里看见了一样有些眼熟的物品，她弯身将它捡起，只见是一个寻常的土锅。

    「这土锅……不是元香家里不见的那个吗？」她顺势看向身後的慕容殊。後者跟上来，望了她手里的土锅两眼。

    「确实是。」因元家的土瓮、土锅，都是元庶自己亲手捏塑的，相当好辨识。「但这土锅是怎麽从她家里丢的？」

    「就是昨天早上咱们送棺木绕山时，跟里头没吃完的粥一起从屋子里不见的。」就是昨天的事情而已，步长雪还记得很清楚。

    「我想起来了，利大娘家还掉了半块腊r0U对吧？」听她一说，慕容殊也马上回想起此事。

    「嗯，其他人家里听说也遗落了一些东西，不过都是些乾粮杂谷，不是什麽贵重物品。」步长雪又补充道，「昨日你还坚持，那是人偷的，不是山里的野兽。」

    步长雪苦笑了声。现在的她，可消受不起慕容殊任何没有证据的推论了。

    「确实是人偷的。如果是饥饿的兽物，当时村里没人驱赶，恐怕当场就吃得一片狼藉了，不会特地藏食，更遑论连着这麽重的土锅都一起叼走。只怕，这些东西不只是人偷的，而且还是偷给一群人吃的。」慕容殊耸了耸肩。

    「没听说槐山有饥民流入的消息，或许是被流寇劫掠过的灾民们，见流寇离开了，出来四处搜刮食物吧……」步长雪觉得慕容殊此回所言倒不无道理，有些慨叹道。

    然而，慕容殊却陷入沉思，好半晌，突然对步长雪说：「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折回去。」

    「折回去？为什麽？你有东西落下了吗？」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步长雪不解。

    「没事，就是有些担心，回去看看，若是没事，我明後天就回南槐派。」慕容殊说毕，正要转身，却被步长雪一把扣住肩头。

    「等等，有什麽好担心的？」她眼神凝重，盯着慕容殊，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说不定都是杞人忧天，你们放心回去吧，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天黑，到时山路就不好走了。」慕容殊抓下步长雪的手，再度yu转身，可步长雪不Si心，反手又扣住他。

    「告诉我。」步长雪固执要求道。她明白，慕容殊心里猜测的，必不是她方才说的饥民，若是一般饥民，岂有村民们应付不来的道理。

    「你真想知道？」慕容殊仰望着已然半站在石桥上的步长雪，同时又不禁瞥了一眼已经渡过溪桥、正在对岸好整以暇望着他们两人的盛无缺。他依稀还能感觉到，那双看似平和的眸眼中，蓄着锐利的JiNg光。

    「是。」步长雪半带着疑惑的眸光落在他脸上。

    「……流寇可能还在这山上，而且很有可能，今天夜里就会袭击元香他们的村子。」慕容殊平静说道。其实，这也只是他的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他就是有这种强烈的直觉，若是盛无缺之於自己已经失了信用，那他又凭什麽相信他所说的，流寇已撤出槐山的消息？难道就不可能是流寇藉他之口，实则意在化明为暗呢？

    「这──」步长雪自然是觉得有些荒谬。

    「你不必勉强自己相信我。」慕容殊明白，要她相信此事，等於要她相信自己先前所言，盛无缺与流寇g结一事，而步长雪，不久前已经给过自己一次答案了。

    「可、可是……我们与你师父约好了，一个月内赶回去的……」步长雪嗫嚅了半晌，y生生挤出一个理由。不知道为何，她一点也不希望慕容殊折返。

    「和我师尊约定的，是你，不是我啊。」慕容殊柔笑了声，「你当是我想太多也无妨，就让我多留几日安自己的心吧。」

    见他执意折回，步长雪有些挫败地长长吁出一息，「那……你自己小心罢。」

    说完，步长雪将手中的土锅塞给慕容殊，几乎是有些负气地，迳自转身渡过石桥。等她走到溪流对岸时，慕容殊已然转身离去了，只剩他没入林中的背影，脚步有些匆急。

    为何要叮咛他小心呢？如果不可能有流寇的话。步长雪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麽说。

    「容殊怎麽了？怎麽反往回走？你们刚刚站在桥边，都说些什麽了？」一旁，盛无缺幽然开口问道。

    「我刚刚……捡到了一个元家不见的锅子，容殊他y是说要给人家送回去，让我们先走。」步长雪转头避开了盛无缺的目光。这是步长雪第一次，在师父面前如此闪烁其词。所幸盛无缺目光落在了离去的慕容殊身上，并未多注意她。

    「容殊倒是个T贴的孩子。」盛无缺望着彼岸远林，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时间不早了，师尊，咱们先赶路吧。」步长雪未多说什麽，只是加快脚步，朝山上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