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1/1页)

    第二天一放学，陈礼知就赶往了天台。

    门没有锁，可天台上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前两天被荀起安用来堵门的那一摞闲置的老旧课桌上，放着一枚小小的、比课桌还老旧的翻盖手机，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陈礼知抽出纸条，上面是劲秀的字迹：如果今后你还想来天台散心的话，就提前发讯息给我，号码存在通讯簿里。ps：放心，这台手机不会被追踪的，我小小地“改装”过了

    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时常响在耳边的父亲的警告，和他的理智都让他不要收下这个来历不明的通讯设备。但陈礼知还是把它和纸条都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书包里。

    或许他只是想多看一眼通讯簿里，那个方方正正的“荀”字。

    但他没有向那个号码发过一条短讯，只是时常从桌肚里摸出这枚手机，慢慢打开翻盖，点进通讯簿，看着仅有的那行记录被自动选中，然后又轻轻合上，放回原位。

    他也依旧每天都会去天台，好像是把这件事列进了吃饭、睡觉、上课之外的又一件每日必做的事似的。好在天台的门也再没有锁上过，可是同样的，陈礼知也再没有在这里看见过荀起安。

    如果校园没有那么大就好了，如果荀起安也在Ⅰ区上课就好了。

    陈礼知在看着空荡得只有傍晚温热的风刮过的天台时，时常这么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直至这天放学，陈礼知终于决定今天将是最后一次等待。

    他坐在第一次在天台看见荀起安时，他所在的那个位置，给荀起安，同样也是给自己，最后两个小时的时间。

    陈礼知完成最后一道题目，状若无意地瞄了一眼腕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四十七分钟了。

    或许荀起安还是不会来。

    陈礼知收拾好东西转过身的那一刻，天台的门被缓缓推开。

    他的视线随着声响移动，一向穿着运动校服的那个人，换上了西装礼服。稍显宽大的礼服依旧不算合身，长且立的身姿却恰好将他的随性凸显。外套被他勾在手里，随意地搭在肩上，白衬衫解开了最上方两颗纽扣，脖颈线条修长流畅。

    荀起安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还没回家吗？”

    陈礼知表面上风平浪静：“嗯，写作业。”

    “你都不给我发讯息，我只好每天下课都飞奔来帮你开门，”荀起安不再细问，只是笑着朝陈礼知走过去，“累死了。”

    “也许我真的不会来呢？”陈礼知扣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用力。

    “你把手机带走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即便不发讯息也会来的。”荀起安的手肘搭上天台围栏，衬衫下摆被风带着起起伏伏。

    “你怎么……”陈礼知迟疑着说出这三个字，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风吹散。

    想问什么呢？你怎么穿的是礼服？你怎么这段时间都不出现？

    “五周年校庆，这几天每天放学后都在排练节目，”荀起安接道，声音带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玩味，“你竟然不参加吗，好学生？”

    校庆？陈礼知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一阵关于这个关键词的记忆，才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兰斯兴高采烈的灿烂表情。

    那个时候的他好像确实在问自己要不要参加班级节目。不过陈礼知当时的指尖正堪堪触及桌肚里的翻盖手机，突然间凑过来的兰斯让他迅速收紧手指握成了拳，满脑子只剩“不能让他看见手机”这一个念头了。

    “我没什么特长。”陈礼知回答道。

    “我也没有，我们的节目也只是大合唱，不需要什么特长，”荀起安偏头看向陈礼知的侧脸，“可是会吹萨克斯风也算‘没什么特长’吗？很谦虚啊，好学生。”

    陈礼知的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错愕道：“你知道？”

    荀起安笑着点头：“当然，你在第一学段结束的那场毕业晚会上的萨克斯表演录像已经传遍整个第一学部了。”

    “……”陈礼知顿时感知到一种黑历史曝光的难堪情绪。关于此事，他并未听兰斯提起过半个字，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荀起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我们班里的同学，他们虽然已经看过不止三遍了，但每一次都还是会啧啧称赞，感叹原来好看的人是从小就那么突出的。”

    “……”可惜陈礼知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你也看了吗？”

    荀起安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并不直接回答：“现在还会吹吗？”

    见陈礼知点了头，荀起安又问道：“我能有机会听听live版吗？”

    “好，明天。”

    荀起安的神情变得为难：“明天……明天可能不行，最近都要排练。不如就等校庆汇演结束之后吧？”

    陈礼知点点头。

    尽管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时间的流逝，可陈礼知心中的时钟却依旧走得精准。天幕的蓝色渐沉，与司机先生约定的两个小时也即将结束。因为早已和司机先生做好约定，陈礼知再难舍这难得的短暂会面，最后也只能说上一句“我该回家了”。

    “如果我没有发讯息给你，”已经走到门口的陈礼知回头望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离开的荀起安，看着他那双极像身后天空中闪烁着的星星的眼睛，认真道，“就不用特意帮我开门了。”

    “好。”

    第一学部把五周年校庆办得隆重，气氛早早地就被点燃。

    陈礼知念在荀起安排练辛苦，直至校庆汇演前两天的彩排日，才是他们俩的自那之后的再一次见面。

    并未参与班级节目的陈礼知原本是不必去的，可是耐不住兰斯翻来覆去地恳求。

    “陈礼知！是兄弟就陪我一起去！”

    兰斯是陈礼知难得的好友，他的父亲是联盟新能源链上最大的供应商之一。不过兰斯倒一点不像他父亲那样雷厉风行，他开朗而随和。从四岁，到十五岁，身边认识两人的同学或朋友都觉得能像兰斯这样数十年如一日地忍耐只可远观如陈礼知的这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以及这个认真得近乎于呆板的性格的人，已经能够胜过全联盟一半以上的alpha了。

    陈礼知在兰斯动手动脚又动嘴的攻势下，最终还是合上了课本：“好。”

    兰斯一路滔滔不绝，可陈礼知还是在他说话的间隙中，准确辨认出了属于荀起安的熟悉声音。

    结束彩排的荀起安正从楼梯上迎面走下来，周围都是同他谈笑的朋友。陈礼知在混杂的鼎沸人声中捕捉到荀起安的名字：“起安，璨兴集团的那个漂亮omega刚刚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背着你给他了。”

    他不禁抬眼看去，结果正好与荀起安的视线撞在一起。

    陈礼知张口欲言，可还未能发出半句打招呼的声音，对方的目光就极快地抽离而去，笑着回应了身旁的人：“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啊？”

    陈礼知也只好平静地撤回目光。

    他们沉默地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