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肃辰剑啊 (第1/1页)

    齐殽刚想去拍那小贩的肩膀，叫他卖两串最甜的糖葫芦给自己，伸出手就被一阵热浪掀开，炸雷般的声量在耳边响起，落乌之谷的烈风都不过如此。他还没来得及护住自己，眼前一阵异彩流光炸裂，就被爆炸送到了不认识的地界。

    他迷茫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可惜地看了眼自己破烂的衣裳，难得齐道归喜欢他的这件红衣。尽管齐道归没说，但是那多出来的几眼打量可是实在的。一只同样倒霉的白猫朝着他叫了几声，慢慢地踱步过来。

    “你也灰头土脸的，哈哈哈。”齐殽终归少年心性，看见不止他吃瘪，也落井下石地嬉笑起来。

    猫不耐地挠了他的靴子几爪，这才摇着尾巴往前去，似乎在示意齐殽跟上。

    一人一猫脚下一片素净的白，好像行走于云端，白猫踱到一棵巨大的树前，终于停下。

    齐殽抬头，只觉树荫遮天蔽日，方圆之内都荫蔽其下，这附近既无土地，又怎么会长出如此高耸葱郁的树？

    白猫伸出爪子，搭在树根之上，一阵光芒闪过，齐殽正好奇也要伸手去试，白猫已经到一旁划开道裂口。

    它叫了声，似乎在叫齐殽过来。齐殽疑惑地收手，看着白猫钻进了裂缝，随后消失不见。

    “诶？你怎么走了？”齐殽几步上前，进到裂缝之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刚才他追小贩的拐角。只是这周围，好像，跟他刚看见的不太一样。

    他立马捡回了思绪，去找齐道归的身影，还没扫完一圈，就看见一个半生不熟的家伙正把手搭在齐道归的肩上。

    他正要上去掰开那人的脏手，白猫快他一步，一爪按在那人的腿上。那人，也就是翼初，惊讶地看向脏兮兮的白猫，又恢复了然的模样。翼初又看到不远处的齐殽，意识到这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明日未时相见。”丢下这句话，翼初消失在了人群中。

    齐道归还要问他齐殽下落，却不知他怎的突然离去。低头去看那只脏兮兮的白猫，却发现它已经抱着他的小腿，似乎想爬上来。齐道归没心思逗猫，无奈撇开它，一抬头却看见他想找的人。

    齐道归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如何嘶哑，他几乎听不见叫少年名字的音调，只知道齐殽扑了过来。

    他伸手回抱住少年，将人箍得紧紧的。

    “你没事就好。”

    “嗯，你的手……我们先回去吧。”齐殽先是看见齐道归伤痕累累的手，然后立即被四周的哭号声淹没，吵得他头疼起来。他扶着额头，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突地贯穿了他的脑中，他咬牙强打着镇定，将齐道归带走离去。

    齐道归迟疑了一瞬，看见齐殽脸色苍白、狼狈的模样，于是答应。白猫自然地跟上了父子二人。

    “你见到了一棵巨大的树？又从裂隙里回来？”齐道归当然知道齐殽所描述的是什么，生长于狱界的法蒙巨树，承载着未知久远的神力。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来和那棵树有关的事。“那你见到别的人了吗？”

    “没人啊，除了这只脏猫。”齐殽瞥了眼窝在齐道归怀里的猫，语气不屑中带点酸。

    闭眼假寐的白猫这时睁眼，瞪着琉璃珠似的眼睛，示威地朝他叫了两声，好像听得懂齐殽在骂自己。

    齐道归提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还好齐殽没有遇到邬牧梁。他猜邬牧梁此行去狱界就是直奔法蒙，毕竟他们有那样的缘分。他可忘不了邬牧梁在狱界宴会时的威风模样，到现在都真叫他恶寒。身负重担的人界皇帝杀掉那些妖族时倒不在乎大义局势了。

    “它为什么跟你一起回来？”齐道归不解地看向怀里的懒猫，洗干净之后还是挺漂亮的，就是看上去太娇贵、脾气还差，唯一的优点就是不乱掉毛。

    “呃……可能是我钻裂隙的时候它一起过来了吧，谁知道它的。”齐殽故意隐瞒了猫有魔力的事。猫对这样的糊弄答案连眼皮也没抬，使劲用身体蹭着齐道归。“要不扔了，让它自生自灭？”齐殽中肯且中立地提出建议。

    “暂时留着吧。”齐道归想这法蒙附近的猫来历不简单，否则翼初怎么会在见到它之后突然离开。放出去让它肆意妄为也是祸害，不如看管起来，等到和法蒙也有联系的邬牧梁回来再做定夺。

    齐殽撇了撇嘴，“我想休息了。”

    齐道归于是带着猫出去，等到门关上好一会儿，齐殽才发呆般喃喃出口，“肃辰剑啊……”

    尽管当时人声鼎沸，嘈杂混乱如泥泞，他却清晰地听见翼初的话。也许在他的眼睛变异之后，听力也灵敏起来了吧。天界的人叫他父亲肃辰剑，齐道归也没反驳，再加上齐道归对肃辰剑故事的态度，晏洵又刻意编肃辰剑的书来散播——他好像被耍的团团转的傻子，痴迷着他迷雾缠身的父亲。

    他想质问齐道归为什么骗他，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他又是谁，他和那些话本里的人到底有多近，他这莫名的命运又该如何……但是他问不出口。他毫无立场去质疑齐道归，如果不是他的心血来潮，也许他们会在尧城安稳度过一生。届时他会揣着对齐道归的心思，到死也没法见到太阳。

    他寻不出解药，想起一切的根源，那说书人口中大概的肃辰剑：

    没有人知道肃辰剑从哪来，只知道他拥有这个名号时，他已经在为天界至尊青棠效力。肃辰剑是青棠最锋利的武器，为他披坚执锐排除异己，令初登至位的青棠地位更加稳定。期间肃辰剑荡涤了妄图入侵的妖族，又击退了魔界的偷袭，让天界从此泰平至今。但终结来得迅疾。肃辰剑背叛了天界，这时人们才知道他与魔界勾结，消失一阵后潜逃回到魔界，最后被青棠捉拿。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要以血祭他二人过往时，肃辰剑却再次出逃，在界隙杀掉前来诱他投敌的卢令，从此销声匿迹。肃辰剑的一生可谓颠沛流离，双手沾满了各界族人的鲜血，再三背叛效忠的主人，落得个终无归处，倒也合该。

    当然话本只是话本，演绎多少遍也不如眼见为实，再遑论其中以讹传讹，夸大了不实的部分。说书人也有着自己的心思，为了吸引看客自然要做些变通，不免主观加上个人见解。

    齐殽更愿意相信与他朝夕相对的沉默寡言的男人。他不觉得齐道归是个三心二意易主的人，也不觉得他会背叛谁，倒是这几次逃离，听起来蹊跷古怪。

    可是他既没有证据，又无亲眼所见，心中再向着齐道归，也于事无补。无奈与寂寞让他叹起气，一声接一声，让个翩翩少年愁得像老了几十岁，齐道归你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