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眠忘忧 (第1/1页)

    沈缎锦近日不大高兴，整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喝酒。小景在他身边挨挨蹭蹭，沈缎锦也不搭理他，嫌烦了就直接让人将他领走。

    婢女牵着他，说：“小景少爷，过来这边玩，别到沈先生身边去了。”林昱景一边走，一边转头去看沈缎锦，那人坐在树底下，身边摆着好几个空酒坛，剑丢在地上沾满了灰尘。他毫无所觉，只顾着喝酒，眼里像是也沾满了灰尘。

    自从上次他和林风扬在书房发生争执以后，他就开始闷闷不乐，林风扬再没有来找过他。

    看到他这个样子，小景心里感觉闷闷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他的父亲做了什么吗？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婢女将他带着小花园里，说道：“少爷，你就在后面玩，千万不要跑到前面的园子里去，那头有贵客。”

    说着，一队婢女端着侍奉的茶水匆匆走过。小景伸头看了看，问：“是父亲的客人吗？”

    婢女道：“是啊，是武林盟的白小姐，每次来都是大夫人亲自招待呢。听说大公子之前出门行侠仗义之时，恰好遇到了白小姐，两人啊就这么认识了！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两人还能喜结连理呢！”

    小景问：“父亲要娶妻了？”

    “没有，只是大家这么猜测罢了。”婢女转了语气，“唉……话是这样说，可大公子又不是嫡出，到时候真要谈婚论嫁起来，怕是难啊……”

    虽然不太懂其中的事情，小景下意识地想到了沈缎锦伤怀的模样，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而难过吧。

    他在花园里呆了半晌，直到前去伺候的婢女们三三两两地回来。他们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聊着，都在谈论白小姐有多么的沉鱼落雁、温婉贤淑，以及她和大公子之间令人好奇的关系。

    “刚才你们看到没？笑死人了，二公子巴巴地去讨好白小姐，人家倒是根本没看他几眼，只顾着和大公子说话了。”

    “你们说她是不是很喜欢大公子？”

    “依我看，大公子更喜欢白小姐，用个餐都照顾得那么仔细。”

    ……

    小景趁着她们聊闲天的功夫，从婢女的眼皮子底下溜开了。他穿过花园，直奔前头去了，想要看看这个传闻中的白小姐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他趴在假山后面，探头去看，客人用了午膳，正在前面的亭子里喝茶。距离有些远，再加上亭子周围挂着纱帐，遮挡了一部分的视线。小景抓着树枝借力往高处爬了爬，看清了亭子里的状况。

    一个容貌陌生的美丽女子端坐在那儿，静静地喝茶，旁边坐着大夫人、和府里的几位公子。想必那就是她们说到的白小姐了。大夫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年轻女子抿嘴微微笑了。

    小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于是又往上爬了爬，谁知道那树枝不甚结实，“咔嚓”一声在他手里断成了两截，他惊呼一声，从假山上跌落下来，闹出好大声动静。

    白小姐有些奇怪，说道：“那是谁？”

    林风扬看见了小景，面色不虞，飞快地冲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其他人见此状况，面色各异。“风扬，你当管好自己底下的人。”大夫人欲言又止，她不是林风扬的生母，更是看他不顺眼。此时考虑到他和白小姐那层关系，却是为了玄阴门的颜面，不得不维护他的脸面。二公子等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林风扬和颜悦色地对白小姐说：“没什么，府里下人的孩子，贪玩不懂规矩。”

    林风扬移开目光，再不看他一眼，像是根本和他毫无关系。小景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趴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再发出声音。林风扬的贴身侍从三步并两步跑到他身前，捂住他的嘴将他抱走了。

    他被送回了沈缎锦的院子，一路上那侍从什么话也没有和他说，一脸冷漠地将他丢在沈缎锦的面前，“先生管好他，刚才他乱跑冲撞了大公子的客人，若是公子的事出了差错，这孩子怕是担不起。”

    然而沈缎锦此时已经喝得烂醉，分不太清谁是谁了。他半躺在树底下，衣襟半敞，身上落了好些梨花花瓣，双颊泛着霞光，嘴唇嫣红，托着腮眯眼看过来，那样子好不风流。

    “你……伤风败俗！”侍从打量他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鼻子喷出一口气，拔腿走了。

    侍从走后，沈缎锦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清小景，他弯起嘴唇笑了一下，把小景一把拽到怀里，“你去哪儿了？”他似乎忘了，还是自己把这孩子赶出去的。

    小景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脸跌在他的胸口上，触到一片温热滑腻的皮肤，沈缎锦的气息和着酒香扑面而来，他不舍得挣开，伸手扯住沈缎锦的衣襟。问题没有得到回应，沈缎锦像是也没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把小景放到地上，拿着剑站起身。他丢掉剑鞘，站在梨树下开始舞剑。地上的、树上的花瓣被剑气搅动起来，在半空中翻飞，梨花白的像雪，落在红衣上、落在发丝上，而后又飘开了。

    沈缎锦足尖落在他的面前，伸出手指抬起他的下巴，问：“好看吗？”

    “好看。”小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痴癫的样子，心里也染上了哀伤。

    沈缎锦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脚步虚浮着转过身去，又开始自己毫无章法的舞剑。

    也许是酒喝得太多了，耍了一会儿剑，他忽然倒在地上，小景赶忙过去拉他，“锦！”

    他却不起身，伸手捧住小景的脸，在他的额头上“啵”了一下。

    原来这人是装的，小景被他亲得不好意思，松开拉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沈缎锦捏他的脸，一边捏一边说，“你这个小傻瓜。”

    “不要！不要！”小景伸手扒拉他，沈缎锦好一番揉搓，终于放开了他。在地上一番折腾，两人身上沾满了花瓣和草屑。小景趴在他的旁边，说：“我看到白小姐了。”

    沈缎锦问他：“你看她做什么？”

    “他们都说父亲会娶她。”

    “也许吧。”

    沈缎锦抚摸他细软的头发，问：“如果他成亲了，你想和我走吗？”

    小景听他这么问，先是有些不明白，接着问道：“我可以跟你走吗？”

    沈缎锦说：“可以。”

    小景听他这么说，变得高兴起来，重重地“嗯”了一声，“我想！我想跟你走！不管你去哪里，去干什么，我都想跟你走！”

    沈缎锦被他的回答逗笑了，笑着笑着又沉默起来，一道水珠从他的眼角落下来。

    小景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悲伤再次袭来，他也安静下来，睁着黑亮的眼睛望着沈缎锦。得到了沈缎锦的承诺，他本该高兴的。看到他这样难过，他又想，如果父亲不成婚的话，该有多好。虽然他很想和沈缎锦一起离开，但是不走也是可以的，他愿意和他一直生活在这里。

    小景握着沈缎锦的手，像是想把自己的安慰传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