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习_猎狐 雪地上,红旗,血迹,点点斑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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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狐 雪地上,红旗,血迹,点点斑斑 (第1/1页)

    他被吵醒时正做噩梦,雪地,猎狐,他只在书里读过。

    猎狐没有猎狼那么血腥,为了皮毛的完整,猎狐的狗不会扑咬,由一组一组的猎犬接力追撵,让狐狸在包围圈内没命地奔逃,直到狐狸力竭栽倒在地。这时猎人才会走上前,拎起无力反抗的狐狸,条件允许会就地剥皮,防止它恢复体力,挣扎间又会破坏皮毛。

    如果说猎狼是无情的屠杀,猎狐的过程更像是一场残忍的追逐游戏。一方押上了狗,一方被迫押上了性命。

    狩猎多在冬天,在梦里也不例外。雪地里被围猎的是一条黑狐,它晕头转向地向阿尔克冲来,距离近到他能看清狐狸湿润的鼻头,颤抖的胡须,尖尖的白牙间猩红的舌头。它狼狈不堪,唾液垂在胸前,差一点直接撞进阿尔克怀里。

    梦中阿尔克愣在原地,狐狸见面前的人类一步不动,四肢一软栽倒在地,鼻吻抽动着冒出白雾,嘴角溢出的白沫挂在闪亮的皮毛上,四肢抽搐着再也迈不出一步,这一切都近在咫尺,阿尔克一伸手就能抓住它。狐狸的绿眼睛盯着他,胸腹像是拉动的风箱般剧烈鼓动。

    身边传来欢呼声,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尖刀,“这是我们的小伙子的胜利!”他们高声呼喊着,推搡着他上前剥下狐狸的皮。

    冬季的猎物积攒了过冬的营养,一身皮毛紧紧绷在身上,而为了不破坏皮毛的完整,猎人往往不会先割断猎物的喉咙让它断气,而是直接环切四肢,在腹部开一刀,像脱衣服一样把皮毛剥下来。如果猎物生命力顽强,它可能会在整个过程中都活着,直到肌rou与头盖骨都裸露在外,口吻处仍在冒出热气。失去皮毛之后,它被遗弃在雪地里等死还是被狗分而食之,无外乎痛苦是否被延长,最终都是死路一条。

    不,别这样做,你不需要它的命,这是无谓的杀戮。他的身体却不听指挥,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手中握紧尖刀。他在雪地里跪下身,膝盖陷进雪面之下,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把狐狸翻的腹面朝上。

    它摸起来又热又软,肌rou包裹在皮毛与脂肪里,心脏敲打着胸膛像是敲打一面鼓。它摸起来像是一只有着顺滑长毛的狗,一样的短绒毛中竖着较硬的长毛。它不像必须被杀死的害虫,而是像会亲昵地绕着你脚踝打转的宠物。它在阿尔克手下剧烈喘息着,舌头垂在嘴角,绿眼睛暴露在天光下,瞳孔变得细长。

    狐狸的眼睛看不出恐惧或是责怪,那里什么都没有,像是感情的荒漠。

    阿尔克不敢看它,即使万般不情愿,他也机械地拨开狐狸肚皮上的毛发,露出底下白色的皮肤。

    他想闭上眼不去看这一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把尖刀抵住狐狸的皮肤,即将刺破皮肤,沿着那条线划开,露出里面粉红的肌rou,血也会从切口中涌出——

    “嘶——”

    焦糊味,火,阿尔克睁开眼,后背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着像是敲击一面鼓。

    “……做噩梦了?”烟叶燃烧的味道,黑暗中一点火光亮起,像是闪烁的星星,随后是一声漫长的叹气。

    阿尔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开始干呕,仿佛他在睡梦中吃了一窝蜘蛛。黑暗中的人影缩了缩,等他稍微安静一点了,对面递过来个杯子,他身体向前栽,紧紧握住那只手,将额头抵在上面,几乎是一头扑在了对方身上,颤抖着乞求什么。

    “……圣母护佑。”等他回过神来,听到有一个声音低低念着。阿尔克不再颤抖,有人把他揽在胸前,低声为他祈祷,他抽着气,抬起头看见阿因特低垂着眼,低声念诵着玫瑰经。

    阿因特连手套都没戴,他裸露的双手轻轻将阿尔克揽在胸前,月光中,垂下的黑发遮蔽他大半容貌,阿尔克看见他薄薄的嘴唇嗫嚅着。

    “……你好了?”感到阿尔克不再颤抖,他坐在床边,撩起垂下的头发,左手将燃着的烟卷递到嘴边,深吸一口。

    阿尔克舔舔嘴:“我闻到有东西烧着了。”

    “我在抽烟。”

    “焦糊味。”

    “……”

    他伸出右手,虎口处有一个环形的红色创口,因为高温创口已经不再出血。

    “可以继续睡觉了吗?”说话时烟雾从他口腔中溢出来。

    阿因特没戴手套,几个小时之前还不让他看的那只手现在就伸在他面前。说真的他没法把那只手和阿因特联系起来,那只手衰老而扭曲,靠近手腕的皮肤是雪白的,往指尖方向的皮肤泛起了紫红,像是松树皮那样皱缩,布满瘢痕。那只手的中指与食指骨骼有些错位,凸出的关节泛着深色,像是两根歪扭的枝条。

    阿尔克伸出手,轻轻碰了那只手一下,刚刚正是这只手被他紧握着,又拥抱着他。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不会痛了,你不需要那么拘谨。”

    阿尔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把那只手捧在手心,手背上有一道骇人的伤口,他翻到手心,看到一道穿透手掌的疤痕。

    “……我惯用左手。”阿因特的手指抽动着,像是要从阿尔克手中抽走一样,深吸气,叹气,阿因特放弃抵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就会这样。

    “……不要赌博,懂了吧。”他生硬地说。阿尔克低下头,轻轻吻在他手心的疤痕上。阿因特几乎是立刻往后抽手,忍了又忍才没有那么做。

    他站起身,将手里的卷烟丢进床头的酒杯。阿尔克发现自己裹着被单,阿因特转过身,揪了揪阿尔克压着的被子。

    “现在,”阿因特皱眉,“应该不到四点,天亮之前你可以再睡一觉。”

    “我做了噩梦。”

    阿因特翻了个白眼:“你还恶心反胃呢,事实就是你不会怀孕我也不会怀孕,睡觉。”

    “你不睡吗?”阿尔克缩在另一侧,在床铺上留下一个可以容纳阿因特的空位。

    “再不睡我就把你抓走。”阿因特叹了不知道多少次气,他现在把脸埋进手心,看起来十分困倦。

    “在发生这些事之后……”阿因特终于抬起头,比划出一个长度,“你还要和我同床共枕?你没事吧?”

    “我不介意情人在床上狂野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这一次他缓缓呼气,“阿尔克。阿尔,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我现在想和你一起睡觉。你都叫我阿尔了,我应该叫你什么?”

    阿因特突然带上了严肃的神情:“不,没门,你只能叫我阿因特。”

    “好吧,阿因特,天亮之前你要不要在我身边,不一定要睡着,躺一躺也行。”

    又是一声长长的呼气,阿尔克感到床垫向一侧倾斜了一些,阿因特躺在他身边,均匀地呼吸着,阿尔克在被子下握住他的手,一开始他抽走了手,没过多久他又把手轻轻搭在阿尔克的手上。

    他又梦到了黑狐狸,这一次狐狸从他腿边逃出了包围圈,那条毛蓬蓬的大尾巴扫过他的小腿,钻进灌木丛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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