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几何马－－第三回 (第1/1页)

    从远而近的引擎加速声，随着飞机扬起机头，一同飞进空中，没入远方的云海里。

    李彦望着那架已经看不见影子的飞机，不晓得在发什麽呆。

    他喃喃自语似的说：「不知道天空中有什麽。」

    「上去看不就知道了。」

    「你飞上去给我看啊。」

    「我要考的在地上，要上去你自己上去。」

    李彦斜眼看向徐川，他发觉这个人虽然年纪增长了，嘴上不饶人的习惯还是存在。不过他仍然很庆幸两人能在这边喝咖啡边闲聊。

    在多年前的那件事之後，有一度他们完全断联，他以为自己将要失去一个好兄弟，因此还郁郁寡欢了好几个月。然而，徐川却在某天忽然闯进他们家，要他转学一起到外县市读书，而且那个语气彷佛只要李彦拒绝，他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

    想当然耳，他们在大学又混在一块。如今已经成为彼此的难兄难弟，有个不可分割的情谊。

    「不过继续拍电影不也很好，为什麽要考民航？你大学拍的电影都得奖了，继续拍下去Ga0不好就出名了。」

    「那你这大摄影师现在跑去拍婚纱，又是怎麽回事？」

    「很好啊，看大家开开心心的。帮你拍电影又没钱拿。」

    「我拍到都亏本了还给你钱，没跟你借钱就不错了。」

    「那倒也是。」李彦讪笑：「你还是别拍了，赚不了。」

    徐川也跟着笑出来，捶了他手臂一拳。两人看向机场空侧，航务人员正在指挥地面飞机的移动方向，其他机务人员则在旁边待命，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但你现在待业，有得吃吗？」李彦还是不由得担心了一下。

    「还行吧，苟延残喘。」

    「要不你先去跟千萤一起摆摊啊。」

    徐川狐疑地转头看着李彦：「怎麽是我去，该你去吧！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啧。」李彦撇嘴：「都还没结婚，就被你凑在一起了。」

    「也差不多了吧。男人年过三十还不给承诺，是会被揍的。」

    「哪来的说法？」

    「听说的。」徐川啜饮一口咖啡，那神情却像是在喝酒，眼神有些迷蒙。

    李彦思索後，叹了口气：「不过我连一个表白都没给她，会不会我们到现在──其实都还没在一起啊？」

    「你这麽想？」

    「你怎麽想？」

    「我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看得出你们是一对。」

    「她也这麽想吗？」

    「我的脸看起来像是会读心术是不是。」

    李彦发觉两人常常这样，聊天都弯来弯去的，总是没个结果。尤其徐川挖苦人的功夫，不只跟以前一样，还更上一层楼，总是会朝他的盲点里头钻。

    「yu穷千里目啊──」李彦不禁想起了国文课本的那首诗，就拿出来乱用。

    「别拐着弯骂人。」谁知道徐川竟然听得懂。

    「说到这个，你知道我在帮别人拍婚纱照的时候，在想什麽吗？」

    「想结了？」

    「啧，我是有层次的人。」

    「结婚很没层次吗？」

    李彦忽然大声咳了一声，吓得旁边坐着的人都对他们投以注目礼，於是他赶紧装作没事，刻意调整了一下坐姿。徐川则是用握拳遮住嘴角憋着的笑意。

    「川，就这麽一次，你认真听我说话好吗？」

    「说。」

    「我在想，这麽一对对带着笑容的男nV，开开心心的来拍婚纱照。但又有几个人，最後能够笑着走出婚姻的殿堂。」李彦张开双手，开始在空中不断b划。

    「嗯。」

    「大家看到的都是表面，肤浅的快乐，对婚姻有太过美好的期待跟想像。」

    「可以请你说重点吗？」

    「你也趁早找个对象吧，啊？」他意有所指地对他眨了眨眼。

    「听不懂。」徐川撇过头，不想听他说下去。

    「你少给我装傻，上次市集那nV的是谁？」

    那天，将初澄推往广场之後，徐川就马上走到千萤的摊位，距离只有两三个摊位之近。

    他本来以为自己隐藏的不错，结果一过去，他们两个脸上那了然於心的J笑，根本藏不住，眼睛还时刻都紧盯着他，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便交代几句之後又匆匆离开，然後没再回来。

    因为不想交代发生了什麽事情，所以徐川刻意转了个话题：「千萤是个不错的nV孩子。」

    「你转移什麽话题！技巧有够拙劣的！」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她？」

    「我考虑不考虑她轮不到你担心！不是、现在是你的事───」

    「哎呀，李大摄影师真是没有气魄，不愿意给人家承诺。」徐川改用话剧社的演技先声夺人，两手一摊，还刻意提高了音量。

    「臭小子，你皮在痒───」李彦起身就想抓住徐川的衣领，却被他只手挡住，闪掉了。

    两人彼此互相推拉，维持了一段时间後，徐川的白sE上衣终究还是被李彦攥在手里，徐川只好举双手投降。

    「好了！你玩不腻啊！都几岁了。」

    李彦听到这话才满意地松手，坐回原处。徐川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想到两人的幼稚，暗自微笑。他扬起头望向远方，那里万里无云，一片碧蓝。

    「是健二跑去找她，才认识的。」徐川没头没尾地突然接起上一个话题。

    不过李彦已经习惯了。他只是睨视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接着问：「然後呢？」

    「然後──」徐川的尾音拖得很长，李彦差点没按耐不住。

    「也没什麽，就是聊了一下电影剧情。」

    「就这样？」

    「就只能这样。」

    「不对不对不对，你这人说话怪怪的，什麽叫只能这样？」

    「不然你还想怎样？」

    「你别反问我啊，问你啊！什麽叫只能这样？你对她有好感，就出击！没好感，那就下面一位，我也不会说什麽。但问题是，你看起来就对她有意思啊！」

    「我怎麽不知道自己对她有意思，结果是你看出来了？」

    「你向来就对自己的情感不诚实，我早知道了。说都很会说，自己的事就不会处理。」

    「说了个大实话呢。」

    「你又在躲什麽？十年前在躲，五年前也在躲，你知道我盼着你遇到一个好对象盼了多久吗？结果你每次都在错过。」

    徐川噗哧一笑。

    「你笑什麽，有那麽好笑吗？」

    「看不出你这麽温柔。」

    「矫情。」李彦揍了他手臂一拳：「我真心你这次不要错过，不管她是谁，阿猫还是阿狗，我不管！你就是不要再把自己关起来了。」

    这一番话忽然让徐川想到了那部电影。他本来也没怎麽认真在看，但不知道为什麽，有些话却会突然跑进他的眼底，然後撞进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看每几分钟就分神看向周围的人，才有空间得以喘息。

    「英语要无心太容易了，在乎才需要勇气。」

    当电影里那位nV老师激动地说这句话时，导演刻意用特写镜头放大她的表情，使画面看起来更有情绪张力，也因此特别令人印象深刻。虽然徐川总觉得那位nV演员的诠释方式有点不太到位，究竟是台词的关系，还是情绪真实的不够满？

    结果到後来，徐川都在思考电影的拍摄手法还有意图。

    他早已习惯分析别人的电影，没办法放松投入情感进去，他自己也知道，这已经变成类似一种职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