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奔赴他的月亮 (第1/1页)

    纪雁易将测试结果通知给其他人，被同学们缠住询问。

    沈郁时暗自庆幸，她还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除了她想上的，所以全推给了纪雁易。她悄悄溜走。

    “jiejie！”刚出门就碰到孟初，他看见她就扬起笑脸，像一轮太阳，灿烂耀眼，他像是想起什么，笑容收了收。

    他还记得，她结婚了。

    他每次找她，她的小叔就过来，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保持分寸，保持距离。

    他知道，他应该远离她，可每次看见她，就不由地感到欣喜，像是一整罐的蜂蜜多到溢出来，他不仅自己欢喜也想把这甜意捧给她。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

    第一次碰见她，公交上，那天有人从她旁边过，碰到她，她的耳机掉到他脚下，他捡起，递给她，她说了声谢谢。

    她刘海留的很长，盖住小半脸，衣服也灰扑扑看着不起眼，是他平时一眼扫过就会忽视的人。

    偏偏那天，他弯腰捡起，递给她，从下而上看见她厚厚刘海下的眼睛。

    很特别，墨绿色，是美丽的色彩，在她脸上却像是暗沉沉不透光的湖底。

    她很累吗?她看起来很疲惫。

    他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看着很年轻，眼神却是一片木然死寂。这个年纪的人，蹦蹦跳跳，笑笑闹闹，是雀跃的鸟，是无忧的自由飞翔的，是包含希望向往天空的。

    她不一样，她像是垂垂老矣，像是将行就木，她沉默着带上耳机，往窗边一靠，闭上了眼。他甚至担心，她会不会再也不睁开了。

    再次上公交的时候，他下意识扫了圈车里。

    她依然是带着耳机，双臂环在胸前，往窗边一靠，闭着眼睛。

    他想了想，坐到了她身后。然后他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她一直醒着的，就是不愿意睁眼，看一看窗外的景色。

    一直到下车，她才睁开眼。

    公交是他们相遇的地方，是他观察她的地方。

    她喜欢坐在窗边。她喜欢最后一排，没有就往前一排。她喜欢一个人坐，如果有人坐她身边，她会皱眉。

    她的位置在变，他的位置也在变——她的正后方，或者她的侧前方。

    他好奇的观察她，观察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孟初的世界，是充满欢声笑语的，他永远是最受欢迎话最多的那个，所有人都喜欢他，他每一天都快快乐乐，充满活力，无忧无虑。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难过又压抑。

    她好像没有朋友，因为从没见过她和谁发信息。她总是一脸疲惫地蜷缩着，灰扑扑地融入人海，无声、苍白、窒息。

    他觉得有点可怜，又有点心疼。

    还好她有个外婆，偶尔接到电话，就会笑，一扫脸上的云霭。

    雨后云初霁，月朗星明。

    看着她的笑颜，他突然想到，于是他想用月亮称呼她。

    他想对她笑一笑，大家都说他笑起来最好看，像是一轮太阳，会让人心情变好。月亮不会亮，但太阳能将光照上去，他想温暖她，照耀她，他想让她，笑起来。

    他决定以后一看见她，就给她一个笑容，那样她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可她，没睁眼呐。

    她从未看向他。

    漫长的车程里，他习惯看窗外景色流逝，偶尔撇过头看看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又或者闭眼睡觉，醒来第一时间看向她的位置，忍不住扯起唇角。

    他无声陪伴她。

    他真的做到，一看见她就露出笑颜。

    他也想过要不要和她搭话，毕竟她没有在睡觉，可他又踌躇了，他害怕，他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皱眉，她不喜欢陌生人靠近她。

    真奇怪，他一个总是热情开朗的人，会开始犹豫纠结，担忧害怕。他不知道怎么自然地搭讪，一想到她睁开眼看他，他就羞涩紧张。

    诶呀，真胆小啊，孟初。

    如果真的能和她说话，他最想说什么?

    他想和她说，“你的眼睛很漂亮，不需要遮起来。”

    他想和她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吧。”

    他想和她说，“我们做朋友吧。”

    又或者。

    “虽然很突兀，但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了解你吗?”

    这样青涩的暗恋时光，他在患得患失中走过，爱意悄悄的增长。直到有一天，她一直没上这辆车。

    他才恍然想起，她上大学了，不会经常回来了。

    他想她了。短短一年，爱如烈火，疯狂地蔓延，残忍地灼烧。

    他只有在梦中才能短暂拥有她，拥抱，接吻，甚至更多，她只要出现在他梦中，含笑注视他，就能令他万分惊喜，她是他的月亮，是他的梦中情人，是他的渴求却无法触碰。

    再次在现实中碰见她。

    他的月亮，亮起来了。

    她换了新的发色，剪短了头发，改变了穿搭。看见她变好，变轻松，他很高兴，当她注视他，他就忍不住羞涩紧张。

    但他忽然有种要失去她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他坐过去了。

    宛如他梦中的场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对他，难道她注意到他过，她对他，会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迷迷糊糊地到达终点站，他蠢得连联系方式都忘了要，甚至名字都没问！诶呀，孟初真是个笨蛋！

    再后来，他碰到恶灵，直面了真实的世界，在遍布的尸体与血液的腥味中，在他濒死的那刻，他想起她，他唯一的遗憾，他想拥抱她，他想亲吻她，他想……占有她。不再是有点喜欢了。

    不想死。

    我还没告诉她我的喜欢。我还没看够她笑起来。我还没知道她的名字。

    我不想死啊。

    凭着这一口气，他撑到了救援。而收到通知书的时候，他知道，他最好不要知道她的名字了。没有关系的，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他随时会死去，在她记忆力停留一瞬也很好啦。

    别哭啊，孟初。

    当他在医院碰到她的时候，他担心她，却也感到卑劣的欢喜。因为他又有机会了。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终于映入她的眼中。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

    他的月亮有归属了。

    他失去了他的月亮。

    是因为那个人，她才亮起来吗?可她为什么还会那样对他呢?又或者，她的恋爱、婚事是在那件事之后?

    ……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该放下吗?他想要问清楚，但那个纪雁易烦得很，没说几句话就过来，他总不能当面撬墙角。

    他耐心等待着，他以前就等了很久了，也习惯了。

    但这一次，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就会抓住，无论有多少困难，无论是什么结局，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他要奔赴他的月亮，全力以赴。

    他站在门外，安静地想了很久，决心要问清楚。他转身，看见她正巧出门。

    他看见她，露出笑容，她也看到了，他忽而想起她好像结婚了，笑容收了收，却依然扯起唇角。

    ……毕竟，他已经习惯对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