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 (第1/1页)

    秋日银杏渐黄，大片枯叶盖在庭院，一丝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宋承钰的房里。

    与气派的宋家大院比起，这书房实在简陋，昏暗陈旧，布满灰尘家具廖廖几件。明明是白日，宋承钰却要点着灯才能看清桌上的帐目。

    “二少爷，已经快看一天了，休息会儿吧？”一旁的小婢女花楹边说边替他到了盏茶。

    “不必了，这账杂乱的很，一时间也不好整理。”宋承钰揉了揉额头，虽说只是些不重要的陈年旧账，但家中管事的活他是半点沾不上，总要找些事情来干。

    “姥爷也真是的，被夫人说了几句便不让少爷再碰那些新账了。”

    “隔墙有耳。”宋承钰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平静道，“别以为跟着我久了，说话便可以口无遮拦，若是让夫人知道了，你怕是要被打个半死。”

    花楹吐了一下舌头，笑道：“也就二少爷，会管我们这些下人的死活。”

    突然木门被用力敲了两下。

    “二少爷，夫人找您。”

    宋承钰心道不好，蹙起了眉，平日里夫人对自己都是眼不见为净，鲜少有主动叫他的时候。

    还未走到大夫人门口，远远便能听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宋承钰正准备进去，房内却传来一阵嘶吼。

    “什么狐狸精！惯会勾引人，姥爷也不嫌脏！”

    门被推开，出来的却是大少爷宋承穆，他身穿藏蓝色长袍走来，比宋承钰还要高上半个头。

    “二弟也来了。”他倒是波澜不惊，“母亲今天心情不大好，二弟还是不必进去了。”

    “何事让夫人动这么大的气？”

    “你不知道吗？”宋承穆嗤笑一声，语气里尽是不屑，“爹明日要设宴过寿，从花楼里带回来了他心爱的贱蹄子，听说那花颜月貌的样子，把爹的魂都勾走了。”

    当朝男风盛行，宋槐也不时就会带些小倌回来，只是宋承钰从未见夫人发这样大的火。

    “不过是个小倌罢了，爹玩腻了自会送回去，夫人何必动这样大的气。”

    宋承穆撇了宋承钰一眼不做回应，脸上却笑意不减。

    “不过母亲找你，你大约也知道是为何吧？”

    宋承钰顿了顿，他又怎会不知这两母子的意思，不过宋承穆这副八面圆通的模样，到是和夫人一点也不像。

    宋承穆背手绕过宋承钰，临走还不忘说了句：“二弟还是不要太过cao劳生意的事了，以后能用上的时候也不大，前日那两本新账，着人送来我书房。”

    “多谢兄长记挂，一会儿便去。”

    宋承钰咬了咬牙。他亦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自从母亲去世后，夫人一人独大，明里暗里地打压他。

    家中祖父病重，生意有宋承穆打理，父亲自然也不管不顾，毕竟谁来做于他而言都无不同。

    人在屋檐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正想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细小的哭声，宋承钰回头发现一个小婢女蹲在不远地墙脚抹着眼泪。

    “你怎么了？”

    宋承钰上前去倒是把小婢女吓了一跳，她颤颤巍巍起身，脸上还有一个红印子。

    “二少爷，今日老爷要给明月阁那位公子送一个玉佩，奴婢正在去的路上，突然被夫人拦下了，夫人当场把玉佩扣下了，还发了好大的火。”小婢女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

    “刚刚大少爷好一顿劝夫人才把玉佩还了出来，现在若是送了夫人事后肯定要拿奴婢撒气，不送的话老爷又会追究，奴婢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才哭了起来。”

    宋承钰接过玉佩握于手中，这玉白净清透，面上还刻着一对鸳鸯，可见宋槐对那小倌之用心，也难怪夫人心生怨恨。

    宋承钰思索了一会儿，温言道：“别哭了，我去送吧。”

    “可二少爷不怕夫人怪罪吗？您这又是为何呢？”

    宋承钰抿唇一笑。

    “自然是为了让夫人舒心。”

    宋承钰按那婢女的指路来到一处小院，从前家中长辈爱在这里听戏，现今已荒废，不想宋槐竟专门让人收拾了出来，种上许多桂树，正是八月花，光是走过就能闻见阵阵清香。

    还没入院内，拱门处已有好几个下人扒着门往里看，一见宋承钰来了又纷纷跑走。

    宋承钰狐疑着上前，探身一瞧，竟见那旧戏台子上有个翩翩起舞的身影。

    只见他柳腰轻折，盘腕成莲，探海翻身之间，纤指撩起头上一束桂花，刹那间鹅黄飘散，如萤虫游走在他身畔。

    宋承钰一时也看失了神，没留意到脚下的门槛，被实实地绊了一下。

    美人闻声看向他，对上眼的一刻，宋承钰着才看清他的容貌，这人眉若墨画，一头乌发披散着，温婉如玉却不失英气。

    看这那对动人的桃眼，宋承钰竟无法将目光移开，脚也仿佛被定在原地。

    片刻间，美人已向他走了过来。

    “其他人看个热闹也就罢了，不想二公子也会来此处。”美人眼帘微垂，俯身行礼说道，“在下顾倾澜，来为宋老爷明日的寿宴献舞。”

    “你知我是二公子？”

    “早闻宋家有两位公子，先前来院内已与大公子有一面之缘。”

    宋承钰看着此人的样子，礼数周全，不卑不亢，哪有半点风尘气，根本不像兄长口中那不得体的青楼妓子。

    “你便是我爹从花楼带回来的？怎一点也不像……”

    话一出口宋承钰才觉不妥，便停住了。

    “不像风尘中人？”谁知顾倾澜竟浅浅一笑，眸间似有流光婉转。

    “二公子与我等人说话不必这般介怀，我是明月阁中人，与坊间花楼倒是有些不同。”

    宋承钰这才明白为何都说宋槐被勾了魂，得如此佳人，任谁都不会轻易送走。

    说着，宋承钰从衣袖间拿出玉佩。

    “爹给你的。”

    顾倾澜接过，捧在手里端详片刻，忽然皱了下眉，抬起头时却又挂上了笑意。

    “原以为老爷送我东西只能差下人偷偷来，怎的这次劳烦公子亲自来？”

    “想必你也知道夫人的脾气了，现在无人敢来送东西，虽说爹不至于追究夫人，但因为这么点小事让两人生了嫌隙才不好，所以你收下便是。”

    顾倾澜微微颔首，将玉佩收入怀中，望向宋承钰，轻声道：“二公子还真是细心之人，倾澜谢过了。”

    闻言，宋承钰突然感觉两颊有些发烫，也不知目光该往何处放。

    “我……我还有事该处理，先走了。”宋承钰有些急，不等顾倾澜回应已转过身去。

    顾倾澜并未出声挽留，只是低头行了礼。

    看着宋承钰远去的背影，顾倾澜脸上的笑容淡去，他拿出玉佩，轻轻地摩挲着。

    “还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