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战书 (第1/1页)

    不出所料，身为前国王独女的公主万俟珂彻夜留宿在汉人女子营帐这消息，随狂烈的夜风吹彻在营地内外。

    油灯欲熄，拂晓将至，帐外有人走动且愈加频繁。万俟珂闭目养神，心里默背汉人的《三十六计》，莫邪并未让她久等。听到帐外传来莫邪的声音，万俟珂设想达成，微微勾唇。

    宿在旁人身侧，万俟珂如何安睡，思绪飘荡彻夜未眠的却不止她一个。谷辰安侧卧着，听闻身侧响动猛地从床桌弹起，如蛰伏的猎豹般，脊背微微弓起，警惕注视帐帘方向。

    万俟珂悠哉悠哉等待着，帐帘掀动有光透入的一刻，她轻声娇呼，转身躲进了枕边人的怀抱。

    谷辰安将身边人搂过护住，为其扯高毯子覆身，将其迎入心怀，自然而然。

    万俟珂心微漾，抬眼以惊喜目光将谷辰安清秀的容颜从暗夜中剥离出。柔光三寸长，未来得及镌刻，受横贯的冷风吹熄。

    “用汉人话说，好个情深意切。”

    万俟珂心里再骂，骂莫邪来得不是时候。不速之客惯来是不曾有这等讨人嫌的自觉的。莫邪一双鹰隼般的锐眼勾在那汉女搂住万俟珂的一双肩头的手，恨不得以目光怒火将其戳穿。

    谷辰安受人瞪视，后知后觉，尴尬收回自己双手。戏未做足，火不够旺，万俟珂转身缠抱着谷辰安不放手。

    “辰安，我冷。”

    谷辰安大窘，在刀子般的瞪视下，将万俟珂的小袄披给她顺便将其推远。

    “才一晚你就嫌恶我了？”万俟珂倚着她，嘟唇撒娇道。

    莫邪脸黑如炭，取下环腰的软鞭攥在掌心里，目光阴沉地迎向桌床。

    谷辰安来不及分说，十足警惕，当鞭尾飞舞千钧一发之际，揽着万俟珂侧身。万俟珂便就顺势娇软一卧，以双手环其窄肩，目光憧憬含羞带喜仰望着不顾自身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呆人。

    瞬息之间，谷辰安眼疾手快，以身为屏将万俟珂护住，挥起毛皮毯扰乱莫邪视线。

    毯子落地之时，谷辰安将万俟珂安置旋身下地。

    一拳迎面，莫邪捏其右手腕，谷辰安再挥拳挣脱，二人各退一步僵持不下。

    “辰安住手！”万俟珂揽起小袄起身，先叫停谷辰安，恐她莽撞受伤，又迎向莫邪幽幽道：“莫邪，如今你二人同为鲜卑驸马，望你收手。”

    莫邪冷笑，盯着她，眼底淬火，恨道：“阿珂，你不顾大义，婚前失节，置我族于何地？！”

    “将军所指为何？若是我族颜面，我与谷辰安早有肌肤之亲，我二人定婚契成亲便可。若你在乎的是所谓和亲。你与塔库王叔恐怕失望了。你们送我去，只会激怒西夏。”

    莫邪脸色一沉再沉，她攥着细鞭手腕一翻将万俟珂右手腕套牢，将其拉近到身前，一手捏其细美的下颔骨。

    “你为何一再惹恼我？阿珂，你当我奈何不得你？”

    “将军似乎生气了。为何生气？气我这颗小棋子不由你们摆布，或是气你等筹谋葬送？想要给部落带来战火的是塔库是你，绝不是我。”

    莫邪手腕发力，万俟珂不躲不避，谷辰安急着冲上来给莫邪一拳，逼她退后收手，将万俟珂救下，为她解开鞭绳甩给莫邪。

    万俟珂望她情急动作，抿笑。

    “你这个汉人jianian细，”莫邪收起细鞭指点谷辰安，怒道，“你不是要请草原神见证么？小白脸，五日后大王归来，你我两个在王帐前比武，请神明判决我们这位好公主的归处，你敢与不敢？”

    要反驳的太多，谷辰安简明扼要，“若我赢了，你要为今日往日对万俟珂的无礼而道歉。”

    莫邪不以为意，冷哼后负气离去。

    谷辰安扭头，因万俟珂羞怯的目光而微诧微怔。她二人各自别开眼，沉默须臾。

    万俟珂等不到谷辰安开口，清清嗓子轻声向她道谢，随即又忧心道：“你本不该掺和进来。莫邪曾是花神节第一勇士，她擅长多兵器，软鞭弓箭弯刀长矛……我并非轻视你，只是就事论事，你难以取胜。”

    “我自当尽力而为。”谷辰安思量着，又跟一句：“必当带你逃出绝境。若不能助你复位，也会安顿你余生平顺。”

    万俟珂惊疑不定，“助我复位？这是你的意愿，还是你们大燕皇帝的？”

    谷辰安垂眸，微心虚，“我等奉军令前来，助公主复位，以解除和亲，护我北疆太平。”万俟珂注视她几分神情扭捏，继而听她说下去，“方才举止轻浮，实非小臣本意。请公主赎罪。”

    一听她念经，万俟珂就头大，期待的目光沉降下去，撇嘴道：“方才只是权宜之计，本公主自然晓得。”

    “此次决斗，如若不成，你预想如何？”万俟珂想探知谷辰安心思，瞧她神情正肃，忽而叹息道：“是我不好，不该将你牵扯其中。”

    “你无需思虑太多。用你们中原话说：尽人事听天命便就是了。即便不成，万俟珂终生感激将军慷慨仁义。”

    谷辰安听她气馁，情急地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说起，只笨拙道：“且看五日后。”

    她说完披衣攥着细鞭去门外练习。万俟珂旁观半刻，摇了摇头。

    帐外人头攒动之时黛莉就赶来了，她在人群中紧张注视，听莫邪手下口出狂言，心里更期盼汉家女的文雅，待人群散去，谷辰安独自去帐后练鞭法，她这才赶回少主身边。

    帐子里只有主仆两个，黛莉压低声对万俟珂耳语禀报暗探的发现。

    万俟珂勾唇，捧着奶茶不疾不徐吩咐：“好戏就快开场，盯紧莫邪手下。”

    “少主，还有一件事，如您所料，莫邪果真派了亲卫去寻羽公主。”

    “我们的人呢？”

    “追踪而去。”

    “他们该到汉军营地了吧。”

    “不曾。那汉人带羽公主行往东南太原府去了。”

    万俟珂惊奇，“太原府？”

    黛莉抿笑，“您瞧是否是那二人私奔去了？”

    万俟珂摇头，“若真如此，何不远走天涯，反而要回大燕呢？再探吧。”

    万俟珂陷入沉思，黛莉这便退下。万俟珂心生意动，前往帐后空地去寻练功的谷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