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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全买羊! (第2/2页)
“那也不必拿这支义军了!” 祁霄看了他一会,脸上渐渐又露出些孤注一掷的决绝来,道:“买!我这就去!”说着猛地站起来,从床边箱子里摸了两个细丝的银锭子就往出走。韩亦昭就挽了萧定,跟着祁霄出去,刚走出屋门,就听远处扑啦啦的翅膀拍打,是燕铭端着一只鸽子过来。祁霄一眼看见是军中的信鸽,便问道:“军情?”燕铭道:“急情!这一只腿上拴着赤绳的!”说着就把鸽子捧了过来。祁霄习惯性伸手去接,手到半途突然顿住了,缩了回来,道:“左使请。” 萧定看他一眼,伸手接了鸽子,自脚爪上拔下竹管来,拍开封蜡抽出纸张,扫了一眼,脸色微微的一变,又递给祁霄。 韩亦昭见他们递来递去,好生不耐,索性凑上去看,脸色也是一变。三个人就着萧定的手,几乎是面面相觑的看着。 “怎么会!”半晌,祁霄才喃喃的道:“李贯亭将军,在白鱼口如何就……丢了祥瑞之物,那是死罪!” 雁归原沿着衣带江的一带,自江牙镇往西的几个镇子,依次是磴台、大雷山、白鱼口、古城楼和四道梁,都算得上兵家必争,其中白鱼口突出江边,形似一条张口的鱼,故而得名,这里散居着二三百户人家,大多数依靠耕地打鱼为生。 但此时的白鱼口的夜晚,已经是几缕白烟朝天飘着,村镇处处大门敞开,显而易见,这里刚刚遭过一场异族的肆虐,不少人家已经挂出了孝幡。 李贯亭站在暗处的山坡上,沉默地俯瞰着下面两块礁石,那是白鱼口突出的鱼牙部分,一昼夜之前,同罗人趁夜色以步卒踏冰而来,劫掠了这个小小的村镇。 大胤和同罗之间,这样的摩擦一年总也有个几十场,都是互有胜负,在大多数时候,这只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失利。 可这次不一样。衣带江上灯火通明,上千的人手被调动起来,于寒风中一寸一寸的搜寻,江岸边支着军帐,人手两个时辰一轮换,大锅的热酒热汤烧着供随时取用,饶是如此,人人脸上仍是疲惫不堪。 “还没找到?”李贯亭向旁边的两个士兵问,得到的都是沉默的摇头。 “败成这样。”李贯亭脸色铁青,喃喃的说。“又是水生之物,怕是找不到了。” “再让人穿鲨鱼皮靠下去探一回?”身边的一个亲兵小心翼翼的问。 李贯亭望向坡下。封冻的衣带江凝固在他面前,火光照耀,黑夜中冰面展现出狰狞诡异的奇丽,靠岸这一侧的冰上已经连融带砸的弄出了偌大的一块塌陷,底下是潺潺流动的江水。 此时夜色中冰孔里突然哗喇喇一声冒起一个头来,原来是前面潜下去的一个军士,被人提着腰间的麻绳收了上来,此时冻得一张脸惨白,身上整套鲨鱼皮靠被七手八脚除了下去,就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皮肤也是毫无血色的青。两个军士小跑上来,拿毯子兜着扛回了帐里,鲨鱼皮靠就扔在冰面上,另一个亲兵看看李贯亭,一咬牙就自己开始脱棉甲,寒风中也是脱得光溜溜的只余一条短裤,就拎起皮靠往自己身上裹。那皮靠刚从江水里捞出来,就是这么一阵风的时间,已经结了冰晶,眼看那亲兵就穿得就龇牙咧嘴的,好容易套上了,就又往腰间缠绳子,趴在冰上掬起江水搓洗身子,防着下去了抽筋。一应都做好了,就涌身要往冰水里扑。 “慢着!”李贯亭突然喝了一声。 他缓慢走下山坡,步履沉重,一直走到冰孔前,蹲下身,将手伸了下去。冰面足有尺厚,着甲不便,指尖堪堪探入刺骨的江水。只一两息的功夫,抽上来的时候已经冻得通红。 他扶着膝盖,缓缓直起了腰。 “不用捞了!”这年迈的将军声音峻厉。“把那劳什子东西脱了!谁都不必下去!” “将军——” “不过是败了一场!偏巧丢了两只什么背有花纹的乌龟!”李贯亭冷笑。“什么玄龟有灵,天降祥瑞!姓李的不吃这一套。若乌龟能保得大胤国泰民安,又要我们这群军汉何为!” 他大踏步走回帐篷。“把人都叫回来歇着!给我磨墨!” 这一个亲兵还冻得咬牙切齿的脱皮靠,另一个亲兵忙忙的跟了上去。帐篷里点着炉子,放着炭盆,依旧冷得四处钻风,里头人见他进了帐篷,都是呼啦啦的行礼下去,只头一个被抬进来的兵士冻得起也起不来,也是半支着叫了一句。“将军!”被李贯亭一把按了下去。跟进来的亲兵忙忙的磨墨,墨也半冻了,好一会才化开。他不敢擅专,小声问道:“将军是上折给陛下?”李贯亭点头,道:“我说,你写。” 那亲兵忙忙的提起笔,两眼望着李贯亭等他示下。李贯亭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终于道:“题目是,臣李失所运贡物自请罪兼劾秦杞折——” 亲兵手一抖,一大滴墨滴在纸上,大声叫了出来。“将军!” “我叫你写,你就写!”李贯亭铁青着脸。“咱们辛辛苦苦的打仗,输赢本是尽人事听天命。他得坐高位,倒因为会找几只乌龟!丢在白鱼口,丢就丢了,姓李的也认!可我今天不参他一本,也太对不起咱们全军的弟兄!” 他于军中纵横逾三十载,积威极重,此时竟没人敢劝,都是鸦雀无声,听着李贯亭一句一句的口述。 “……燕省经制,官兵马匹岁需俸饷等银一百五十一万两,除原上额赋杂项等银八十一万五千七百两零,留充兵饷外,尚不敷银六十九万四千三百两…… “兹经制各兵,有缺至三两个月无米可发者,嗷嗷之众,时切呼号。加以今岁水旱频仍,潮田或仅半熟,高原颗粒无收,有司穷于催科,故虽日事督促,终难取盈…… “以兵饷言,自今年七月告缺,迄今四月,臣殚厥心力,万难接济,枵腹之众,何以当环峙之寇?……” 浩荡北风吹掠过蜿蜒的衣带江,江畔帐中一灯如豆。灯下李贯亭眉鬓如雪,而语声却刚决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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