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只要让他相信我手里的这块和他的是一对。 (第1/1页)

    姑苏霍府深处，厨房门前有两个少女正凑着头咬耳朵。

    “jiejie，你说少爷还会娶亲吗？”

    “这我怎么知道？看眼下这光景，之前来说亲的那些小姐们恐怕要伤心了。”

    “难不成，少爷真要娶他？”

    “嘘！主子的心思，岂容我们胡乱猜测。亏得我和你是亲姊妹，否则被外人听了去，仔细你的皮！……”珍儿两指揪起meimei的耳朵警告。

    “珍儿，把这些小食送到少爷书房。”

    “是，方嬷嬷！”

    “甚么不该议论，你进府这么些时日，也该明白了，管好自己的舌头。”方嬷嬷冷冷觑珍儿一眼，道。

    自少爷大难不死，回到霍府，平息风波，风声鹤唳惯了的下人们见状，逐渐松懈，竟嘴碎议论起主子来。书房那位有少爷的庇护和偏爱，得以沾些光。霍家主事掌权的，除了霍夫人，就数少爷，只要主子们舒心，其他的不容他人多嘴。

    “是，奴婢该死！奴婢不敢了。”珍儿面皮发红、绷紧，埋头接过托盘，后脚撵前脚往书房去。

    离书房越近，身后厨房的喧闹声越远，嘹亮悠长的蝉鸣也越清晰。廊外的假山上绿意盎然，金黄的阳光铺上去，更显颜色翠嫩。假山前有一潭池水，清澈见底。原本因为少爷怕水，还掉下去过，夫人便吩咐他们把水池填了，可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珍儿在内心嘀咕：“莫不是和那人有关？”她不敢再东张西望，身体一转，敲门向里面的人说：“少爷，小食到了。”

    “进来。”声音带着未尽的笑意，漠然地应允。

    珍儿双眼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不敢多看，但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留意房里另外两个人的动静。她听到少爷对那人说——

    “好了，不用磨了，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好。”

    木同觉得费解，刚才是他要自己为他磨墨，笑得像只狐狸，现在又夺过清香四溢的墨宝掷在一旁。

    “不是说嘴馋？我让下人拿了些蜜饯果脯来，你一定爱吃。”

    霍骐从未这样明白地向人示好。他一病愈醒来，就变了个人似的，皮笑rou也笑，愉悦从眼睛里透出来，摸狗一样摸他的头、挠他的下巴。要知道从前，只有看到自己出糗，霍骐才笑得真心。

    木同心想，大夫莫不是开错了药方，怎么看霍骐都觉得他心里憋着坏主意，最爱等他上钩作弄他。毕竟在山里的时候，霍骐就没少干这样的事。

    “不爱吃？可是暑气太重了没胃口。倒杯凉茶来。天气这样热，更要多饮水。”霍骐说着，接过珍儿倒好的茶，递到木同眼前。

    木同心神不宁地喝了两口，斟酌着开口：“少爷……”

    “叫甚少爷。从前怎么叫我的，如今也怎么叫。”

    老天有眼，当初听了他的话和他一起回府，可是他让自己唤他“少爷”的。但这诡谲的情况，木同也不敢反驳：“子、子骥。”

    “乖。”霍骐满意地笑，看人心不在焉，又说“你不是爱听故事？来，我念话本予你听。”

    珍儿心想：“少爷这劲头，要是用来讨好那些天仙一般的小姐们，恐怕早就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吧。”

    夏蝉不知疲倦。由于吩咐下人粘走一些，只留一两只来增添夏意，蝉鸣倒也不觉扰人。霍骐念话本，内容无聊枯燥，瞥见面前的人困得直打盹，他轻轻合上书卷，招招手让人拿来薄毯，然后托着木同缓缓躺倒在贵妃榻上，又轻声吩咐人“把冰鉴挪远些”。

    屋里静悄悄，温度适宜，不像室外热得人毛焦火辣。珍儿站在原地待命，几乎也要睡着了。

    “把保生叫来。”语气不复方才柔和愉快，霍骐下令。

    珍儿一激灵，悄声遵命，去传少爷的贴身近侍——保生。

    不多时，保生匆匆而至，额间颊边都是汗水。他拱手道：“少爷。”

    “吩咐你去做的事，如何了？”

    “回禀少爷，属下找遍了城内的制玉坊，唯一一位师傅愿意接手，但是……无法保证能够复原。”

    “无妨，只要像样即可。那块玉碎过，不能契合为一也是情理之中。我只要他相信我手里的这块和他的是一对。”霍骐身上携带凉气，从屋内走出来。

    保生抹一把额头的汗，回复道：“是。不过关于玉佩的图纸，还有些问题需要先过问少爷，请少爷随我来。”

    “走吧。”

    再醒来已是未时，木同一抬手，袖间布满裂纹的玉佩就掉了出来，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他欠身拾起来拿在手心。

    霍骐归来，看木同出神的样子，问他：“醒了？睡的可安稳。”

    木同直起身点点头，张口要应声，被霍骐把他的手连同玉佩一起握住。他凝视木同的双眼，另一只手抚平他的乱发，止住他的话头：“抱歉，是我没有保管好它。我已经让人去另做一对了，找的是城里最好的师傅。”

    木同没了以前的记忆，不明所以，只当霍骐说的都是真的。

    数日后，两人用完午饭——霍骐醒来后，连午饭都要叫他一起吃了。下人适时呈上一样物件，霍骐拿到手里，让木同拿出贴身放着的玉佩。这块玉佩灰扑扑的，布满裂纹不说，还缺了块儿角，缺口处有一个“彡”，木同认识的字不多，只当这是个符画。

    霍骐当着他的面，把两块玉合拼凑起来，好像本该如此。他欣喜地对木同说：“下人找到了另一半玉佩。木同，你看，这是一对鸳鸯玉佩。不过因为这一块有损坏，所以无法完全契合。”

    木同愣怔地看看玉佩，又看看一脸笑意的霍骐，喃喃道：“是吗……”

    霍骐迎光摆弄玉佩，光线反射，晃得木同眼一花，他听见耳边另一道声音说：“……桐，拿着。有它，我谢青琚就是你的靠山，没人敢随便欺负你！”

    霍骐说：“木同，我想告诉你，我想起来了！我们从小便认识，我寻你多年。你不叫甚‘木同’，你是我的犭军犭军＊！”

    “不过它确实陈旧，等新的完工，就把这对收起来，可好？”

    木同睁开眼，听到霍骐欣然道。

    ＊犭军犭军：山犭军huī。《山海经·北山经》：“有兽焉，其状如犬而人面，善投，见人则笑，其名山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