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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在红伞上，裹得很紧，几乎不留空隙，像是十分眷恋。

    微微颤抖着，蛇身终于能够无所顾忌地展露自己的亲昵，像是被红伞贯穿，蛇身蛇尾在潭水中不停翻腾，晶亮细碎的水花激荡不休。

    明月被乌云遮蔽，天上降下一场秋雨，细密的雨丝穿过山谷，坠入水潭，无声化入欲海。

    所有不能见人的情愫与欲望，尽皆剪碎掩埋在水面之下，弥漫成一张无形无边的密网，使紫蛇不得解脱。

    过了半晌，贾诩的上半身重新变回人形，左脸贴在胭脂伞上，痛苦地闭着眼睛，颊边红云依旧guntang，睫下水珠如同淌泪，身体似乎要将伞骨生生拗断。

    他脱力地躺倒在岸边，望着山谷上方露出的小半边月亮。

    那是夜空中最闪亮的，让他想要一口吞下的宝物。

    那么高那么远，圣洁的月光落到他的手心只剩一点点了，他用唇去吻，还没碰触到，月光就消失不见了。

    神思恍惚之间，贾诩决定今夜不回学宫了，如果半路遇上奉孝……

    他伸手挡住眼睛，昏昏沉沉在山谷中睡去。

    “我们三人一起行动，不分彼此，凡事一同商议。”

    “贾诩甘为马前之卒，为二位学长效力，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难得放假，荀彧邀郭嘉和贾诩去清风楼吃晚饭。

    三人关系亲密，同席而坐，席间，荀彧发现贾诩和郭嘉的关系有变。

    以前，郭嘉吃什么菜，贾诩就跟着夹什么菜，亦步亦趋，如同照镜子一般。

    但现在，郭嘉吃什么，贾诩必不吃，筷子尖躲得远远的，眼神也不看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以前贾诩还会偷藏郭嘉的烟管，为了让他少抽烟，现在也不碰他烟管了，任郭嘉抽得昏天黑地。

    “奉孝，是不是又欺负学弟了？”荀彧看向郭嘉。

    “欺负？有吗？”郭嘉转头朝贾诩呼了口气，一团烟雾扑了满脸。

    上次郭嘉朝贾诩喷吐烟雾，贾诩把他连人带坐席推出去两米远。

    但现在，贾诩只是蹙眉放下筷子，用袖子扇去烟雾的残余。

    “奉孝。”荀彧拿过郭嘉烟管，对贾诩说话时声音依然温柔：“若他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尽可对我说。”

    “学长，我和奉孝…没什么。”贾诩飞快地看了郭嘉一眼，又继续低头吃饭。

    之前在水潭里做了那样的事…贾诩知道自己对他有了欲念。

    这种心思，怎么能被郭嘉和荀彧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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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欺身过来，离贾诩很近，两人的手背在食案下偶然贴碰，一瞬间若雷电之触，贾诩抬眸，又撞见郭嘉那双似有情、似无情的眼睛，在灯烛下泛着墨金色的温光。

    郭嘉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甚至不像人的眼睛，而像是另一条蛇，那种会吃蛇的蛇——王蛇。

    这双眼睛让贾诩迷恋，也惧怕。

    忽然，隔壁的雅间传来了一阵惊呼。

    ——“…哇！好鲜的蛇rou啊！这道太史五蛇羹做得可真不错，李大人请用…”

    ——“这蛇汤也很地道，很补身的啊……”

    ——“嘿嘿，多谢几位大人夸奖，这是小店新来大厨的拿手好戏……特地请大人们先尝，不成敬意…”

    兴许是没有关门，虽然隔绝了部分声音，但仍然可以听到大概。

    贾诩循着声音微微转头，又回过头重新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夹了一根笋尖。

    郭嘉看向荀彧，荀彧看向贾诩，道：“我看文和吃得不多，若是不喜欢这家的菜色，要不要换一家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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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诩眼眸微转，料想郭嘉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荀彧。

    他们两个人，好得就像一个人，自然没有秘密。

    “这家的菜色蛮好，”贾诩的目光平静似水：“再换也麻烦。”

    ——“…蛇虫鼠蚁都是怪恶心的东西，但吃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三丝蛇羹、油炸蚱蜢、蚂蚁上树我都吃过，唯独老鼠没吃过了…”

    隔壁又传来了声音，想必是吃得很兴奋，酒也上头了。

    贾诩微笑起来。

    他的肤色偏冷，不笑的时候神色端肃，笑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莫名的清艳。

    荀彧正打算起身，郭嘉却笑着说话了。

    “这道凉拌笋丝太素了，我还是更喜欢油爆金蝉，让这些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小东西到了油锅里也吱吱地叫，它们才知道自己有多吵人呢！”

    郭嘉的声音不小，声音传到隔壁之后，世界果然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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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彧瞥着郭嘉，像是没想到郭嘉会这么做。

    “文和，你喜欢吃什么？”郭嘉托着下巴问贾诩。

    片刻后，贾诩说：“以前，我喜欢吃蛇。”

    两边的房间都很安静。

    “我生在荒凉之地，在那里，蛇是最好吃的，也能让我生存下来，不至于被别的蛇吃掉。”

    贾诩继续道：“蛇吃蛇，人吃人，在这个弱rou强食的世间，弱者，大多是这样的归宿。”

    “是啊，”荀彧点了点头：“如今世道乱了，陈宫院长也在思索救世之策，我今日请两位学弟来，正是为了商议此事。”

    汉室衰微，朝政晦暗，国中又天灾频发，蝗灾、水灾、瘟疫……令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陈宫希望荀彧、郭嘉、贾诩三人能够前往各地出谋划策，解救危急。

    原本只定了荀彧和郭嘉二人，对于贾诩的心性人品，学宫中的先生并不看好，但贾诩确实智识过人，知识渊博，荀彧也力荐担保，因此陈宫决定让三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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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诩听完荀彧的话，沉吟半晌，低声道：“我真的可以和两位学长一起去么？”

    说着，他看向郭嘉。

    郭嘉只顾饮酒，对这个话题不知可否。

    “院长已经允准了，文和勿忧。”荀彧浅笑道：“如此一来，也可以施展文和的抱负了。”

    “…多谢学长。”

    次日，清风楼向官府报案，昨夜不知何人潜入后厨，把关着蛇的笼子全部打开，蛇都被放走了。

    不过，也并未听闻附近有闹蛇灾的，想必那些蛇是回到山林里去了。

    “弱者，大多是这样的归宿。”郭嘉模仿着贾诩的冷静语气，末了，又微抬眼梢笑谑道：“看来，有的人还是不忍心呢。”

    “听不懂学长在说什么。”

    贾诩抱着竹书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