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1/1页)

    “让海因里希接电话。“

    “十分抱歉，亲王殿下目前有些要务……”

    “要务？要个屁！立刻让他给我接电话！”贝尔纳怒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瑟缩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请您稍等。”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人拿起了电话：“贝尔纳？”海因里希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你改变主意了？”

    “主意？什么主意？”

    “你不打算去达里西亚了吗？”

    “我肯定去啊，谁告诉你我不去了？”贝尔纳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那个摄政王的提案，你是什么时候递交内阁的？约恩又是什么时候批准的？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我要说什么呢？又该怎么说呢？”海因里希道，“这一个月来你那么忙，偶尔遇见我时也总露出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就好像我是什么……是什么令人恶心的蛇蝎。”

    “烦请你扪心自问一下，你那天的行为难道不恶心人吗？”贝尔纳烦躁道，“不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纠结于过去是没有意义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铁刃党的人会举荐你当摄政王？”

    “因为我和他们达成了一点……共识。”海因里希说，“根据两个月来的观察，我们一致认为，约瑟夫皇帝并不能完全胜任他的新职务，他起初支持毕夏普的身份审查制度，不过前段时间似乎又改变了主意。他天真、任性、软弱、优柔寡断，铁刃派支持的一向是强人政治，他们不喜欢这样一位摇摆不定的年轻君主，因此他们找到了我，而我也乐于成为皇帝的摄政。”

    “你要知道，摄政王这个职位就是为了侵蚀皇帝的权力而设置的！”贝尔纳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了摄政王的皇帝，就像一只被拔了牙的狮子，甚至连独自调遣卫兵都做不到，简直是任人宰割！你是国立大学法学院的首席毕业生，怎么会看不清这一层关系？”

    “我看得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贝尔纳怒喝道，“小约恩是你的家人，是你哥哥的儿子，是你的亲侄子……海因里希，我们一起看着他长大的！你怎么、怎么能和那群铁刃党的人一起窃夺他的权力？”

    “我没有窃夺他的权力，他和伊琳娜亲口同意的。”

    “那一定是因为你利用了他的信任！”

    “或许吧，”海因里希不置可否，“他的确很相信我，不过这能怪谁呢？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他的母亲重病缠身，而你——这一个月以来你为了伊恩·林顿四处奔走，忙碌不堪，又几时照顾过他？他在宫中孤独无依，除了我又能信任谁呢？”

    贝尔纳张了张嘴，他想反驳，可舌头却如打结了一般说不出话。

    海因里希感受着他的沉默，说道：“我早说了，贝尔纳，你只在乎那些你爱的人。”他讥讽地笑了，“你以前对约恩好，不过是因为他是弗兰茨的儿子，就像你在瓦拉兹不要命地救我，其实也只是因为我是弗兰茨的弟弟。现在弗兰茨死了，你自然也不在乎我们了。”

    “我在乎你们从来不是因为弗兰茨！”贝尔纳道，“我在乎你们，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

    “是家人，但不是最重要的家人。”海因里希说，“不然你又怎会打算抛下我们跑到达里西亚去呢？”

    “那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令我伤心！”贝尔纳高声道，“你们不理解我的主张，你们不支持我的政策，你们甚至和铁刃派的人妥协，推行什么荒唐的身份审查制度——即使你们心里明白这只会把附庸国的人民越推越远！海因里希，你们是我的家人，如果你们都不赞成我的决定，如果你们都觉得弗兰茨的死是我的错，那我继续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揉着额角，跌坐在椅子上，“如果弗兰茨还活着，他绝不会这样对我。”

    “弗兰茨，弗兰茨，又是弗兰茨！他已经死了，死透了！”海因里希的声音中也染上了怒火，“明白告诉你，现在我才是摄政皇帝，只有我才能决定伊恩·林顿的生死！他或是叛国论斩，或是官复原职，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他声音不高，却隐隐透露着一股狠意，“你如果想他没事，就给我放弃你那愚蠢的想法，老老实实留在奥古斯都。”

    “你这是威胁！”

    “不是威胁，是忠告。”海因里希说，“我可没有阻止你，你完全可以直接离开奥古斯都。不过这样一来你的朋友会是什么下场，那就不得而知了——此外还有约恩，虽说我暂时没有取代他的意思，不过很难保证铁刃党人不这么想。你知道，约恩并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皇帝的形象，他们一直希望有个成熟坚毅的人能取而代之……”

    “你敢！”贝尔纳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厉声道，“海因里希，你祸害祸害我就算了，如果还胆敢觊觎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去打小约恩的主意……”

    “我说了，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海因里希说，“别忘了，约恩不仅是你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子——不过林顿上将和我可就没什么亲缘关系了，他是死是活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贝尔纳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动着，一手紧紧握住听筒，力气大得像是要把话筒捏碎。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他听见海因里希问道，“还打算离开奥古斯都吗？”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终于，他服输般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我会留下来的，”他的语气听起来疲惫而无奈，“你不要为难他们。”

    海因里希笑了起来：“我从来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