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2/2页)

再拜祖先——”

    贺兰聿回身，持香而拜，心里想着的，却是身居祠堂后的那个人。

    “三拜高堂——”

    姚心桐抚掌受了这一礼，春风满面，欣慰之余，还有几分得意。

    “夫妻对拜——”

    二人低头交拜，心思各异。

    “礼成——”

    喜婆又喊了一嗓子，然后笑盈盈地给贺兰聿递上一根秤杆，让他去挑起新娘头上的盖帕。

    在众人起哄声中，韦灵仪抬头，正看见贺兰聿温文尔雅的笑容，一边暗暗唾弃这人的演技，一边又不禁感叹，这样看去，他与贺云庚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拜礼既毕，当饮合卺酒，一旁候着的侍女低头为韦灵仪呈上早已斟满的酒杯。

    面前的侍女依旧身着绿裳，与红绸红帐的礼堂看起来格格不入。韦灵仪盯着她，想看出点什么。但她不抬头，让人看不见神态表情，只是站得依旧很直，执杯的手也依旧很稳。

    喜婆看韦灵仪没有动作，在侧边悄悄推了推她的肩膀，以示催促。韦灵仪这才如梦方醒般，伸手接过那杯酒。

    两人手指交错，肌肤一贴即分。而侍女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韦灵仪暗自神伤，喝了半杯酒，再与贺兰聿交换杯盏，却发现对方动作迟疑。韦灵仪抬首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配合地举杯不饮。

    片刻，一支烟花“咻”地升上天空，蓦地在半空炸开，生花流金，化作乱星点点，明暗闪烁间，又被凉风吹灭。紧接着，又是数朵银花，满布夜空。

    贺兰聿这才长出一口气，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他一直担心，司空延意图通过婚宴聚集武林泰斗，在此一网打尽，好为背后的势力铺路，因此，特地令下属暗地里查验酒菜。方才的烟花，正是他久等的信号，酒菜无毒，可以安心。

    贺兰聿转身倒过杯底，以示宾客，新婚礼成，可以开宴了。

    大家纷纷叫好，还有年轻子弟吹了几声口哨，座下一片喜气洋洋。几个与贺家有旧交的长辈，纷纷招呼贺兰聿，门下弟子也围过来，给贺兰聿敬酒。

    等到酒过三巡，月上中天，贺兰聿终于得以从宴席上抽身，与韦灵仪一道回房。

    红鸾帐下，贺兰聿欲言又止。韦灵仪倒是松快多了，舒展了一下身体，回头看着他，俏皮地眨眨眼：“咦，你怎么还在这？我以为你有别处要去呢。”

    “多谢小姐。”贺兰聿不禁苦笑，拱手施礼，“他日必涌泉相报。”

    房门外，侍女绿烟正站在廊下守着，看贺兰聿要离开，伸手拦住，却被一旁的韦灵仪抱住了胳膊。贺兰聿则趁着绿烟愣神的瞬间脱身而去，只留下这对主仆，相对而立。

    “我有话要问你。”

    绿烟僵硬着不去看自己的胳膊，半晌，轻声劝道：“小姐，外面风凉。”

    “那你进来和我说话。”韦灵仪说着，抬了抬下巴。

    “我……”绿烟抬头看着房间内处处朱红，只觉得莫名刺眼，“这是小姐您的婚房。”

    “好啊。”韦灵仪一跺脚，赌气地放开手，“你今日若不进来，以后就再也别进我房间了。哼……最好连院子也别进！”

    话一出口，韦灵仪才在今夜第一次看见绿烟直视自己，眼里似有几分惊惶。可是还未等她沾沾自喜，夸一夸自己下了一步好棋，就见绿烟欲言又止，眉目间几度挣扎，却终是再度敛眉垂首。

    绿烟迟疑地略微退后一步，正要施礼道歉时，却被人用力向前一拉，踉跄了两三步才站住。

    “哎呀，不准走。”韦灵仪又气又急，整个身子扑在侍女身侧，绿烟功夫比她高，她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在出其不意间将人拉回来。

    “罢了罢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韦灵仪瞪着眼，撇嘴说道，“方才是气话，你若不进来，我今天就站在这不睡觉了。”

    “小姐……何必为我这样的人……”绿烟一开口，就见韦灵仪眉梢唇角都耷拉下来，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我与小姐相识不过数月，承蒙小姐抬爱。只是，和我牵扯太多，只怕会害了小姐，不如从此……”

    这次，绿烟话未说完，韦灵仪已经咬紧下唇，双目依稀泛着泪光。

    绿烟极少见到自家小姐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她知道，韦灵仪会笑会闹，会耍赖撒娇，极其偶尔，也会气得鼓起两颊。只是，她从没想过，原来这样的人也是会哭，会伤心的，不免心中一痛，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半炷香的时间，最终，还是绿烟拗不过，无言随着韦灵仪走进了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