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2/2页)

要辗转多少不安，才能被那阿杨用着彷佛已无所畏惧的神情说出来。

    曹耀平完全无法想像阿杨究竟承受了什麽样的痛苦与恐惧，他只是一个还未长开的孩子，还未cH0U高，才只是开始冒青春痘的年纪。

    阿杨在这个年纪，JiNg神还困在尚未成熟的身T里，却要思考着连大人都不一定能顺利解决的难题。尽管他在这个冗长的故事中，都没有吐露过任何一句怨天尤人的话，但曹耀平也深刻T悟到阿杨恐怕是无法回到原本那样了。

    两人终究是走到了分别的路口，阿杨指着右边的路，他说：「我要往这边走了，你今天也有补习吧？」

    曹耀平有些不舍，身边的人车在他们之前流动，似乎再不说点什麽，就好像会留下遗憾似，他感受到难以言喻的郁闷，却也不懂这般不祥的预感从何而来。两人乾愣在原地一阵子後，阿杨率先开口要道别，曹耀平才突然想起自己来见阿杨的目的，他从书包缓缓拿出钱老师交代给他的讲义，递到阿杨面前。

    「钱老师说下一期的讲义，叫你好好念！」阿杨看着讲义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他说：「都不去了，钱老师还这麽b人，他上一场韩国对台湾一定输很多！」

    「输什麽？」

    「钱老师他有在买运彩啦！」

    曹耀平恍然大悟地阿了一声说：「难怪那天他说要提早下课，原来是要回去看b赛，很少看他溜得这麽快欸！」阿杨了然地点点头说：「没错！希望晚上他没有再输钱！」

    「可以的！」曹耀平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说了，然後对着阿杨又重复了一次：「嗯，可以的！」

    「球是圆的，很难说喔！」阿杨还是那副样子故弄玄虚，为输赢保留一点余地，他看得从来都不是一时的成败，而是整个奋斗的过程，如果是一场JiNg彩的b赛，那麽谁输谁赢，仅只是一个结果而已。两人别过後，曹耀平往左方走了一小段路後，又转过头对着阿杨的背影大喊：「阿杨，我可以再来找你吗？」

    阿杨被他过大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突然停在路中间，差点就要被後方的路人撞上，他不好意思地向路人点头示意後，也转过身来对着曹耀平喊：「当然可以！我还有很多bAng球的是还没跟你说！」

    而那样的一句话也成了最後的悬念。

    台湾吞败，九局下半被追平，日本在延长第10局上打出再见安打，以4:3赢得胜利，最惊人动魄的一刻随着挥出bAng的球落定了最终的结局。

    这个夜晚又写下了台湾bAng球的令人难忘的一页，同样一个夜晚也决定了小镇角落里，一个孤伶伶的灵魂去向。

    阿杨从未想过自己最後还是输给了命运，无人的巷弄里掀起一阵吵杂声，夹杂了金属碰撞声，然後是一声怒吼後吵闹消停了一阵子，最後却是机车呼啸而过，逐渐拉远的声音在夜里离散，留下他静静地倒卧在血泊之中，仰望越来越深的黑暗，T温也渐渐地流失。

    在一个春末的时节，气温逐渐回暖，他却感受到一阵恶寒慢慢笼罩自己，五官知觉一一失去，最後只剩下听觉还在，他隐约听见大马路上，有人在嚷嚷着b赛的输赢。

    原来已经结束了，应该会是一场JiNg彩的b赛吧。

    巷弄恢复以往的平静，输了b赛的失落感笼罩的街头，充斥着此起彼落的讨论声，每一个人都抢着发表自己的心得，究竟是哪一个人表现不好因此输了b赛，还是始终拼不过宿命，台日又再一次重演雅典奥运的剧情，纷纷扰扰里未有人察觉到有一个年轻的生命逝去了。

    潦草的丧礼里面躺着是一个未能长大的少年，曹耀平在灵堂遇见前来拈香的钱老师，老师看上去b平常还要没JiNg神，眼眶底下有一圈泛红，大概是来之前有哭过了，曹耀平同老师到里面，他们静静地凝视躺在冰柜的阿杨，那人就好像是睡着似的。

    曹耀平始终不知道阿杨是否知道台湾输了，台日大战的缠斗，让好多人都声嘶力竭地为远在他方b赛的球员加油，他也不例外，坐在电视机前大吼，还因为过於大声而被mama碎念了一番。

    面对最後还是输的结果，曹耀平那一个晚上辗转难眠，为什麽还是赢不了呢？到底少了什麽？

    他不停地思索，在脑海中回放b赛的样子，他特别想跟阿杨讨论，他好想再跟他聊聊bAng球，他还没跟他说是因为他才喜欢的。虽然他说不定也还是笑笑地说：「台日大战果然就是经典！」

    在一些困窘的状况，众人都消沉，他总能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却意外地起了鼓舞的作用，让自己能稍微再往前走走看。

    钱老师走出丧礼现场，他缓缓地说起自己来丧礼现场前，有先绕到阿杨的家，怕他的弟弟meimei还没吃饭，还买了两碗面和小菜过去，他缓缓地说话：「你知道我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什麽吗？」

    曹耀平没有力气去猜想，而钱老师也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听进去，自顾自地又说：「我看到那本讲义，第一页已经被萤光笔画过了。」说完钱老师用力地捏着自己的鼻梁试图遏止不断攀上头的鼻酸，他哽咽道：「为什麽总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问出来的话飘向漫长的黑夜，他也被难受的现实呛出几滴泪。

    曹耀平依然没有回答，他抬头看着夜空，云遮住的下弦月，光一点一点地逝去，那时的他也才十五岁，不懂什麽是无常。曹耀平双手摀住自己的脸，不由分说地开始痛哭，钱老师见他那样子也心疼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已爬满裂痕的心。

    他不懂的东西还太多，但此刻却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朋友，而那位朋友带给他人生第一个感兴趣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