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第1/3页)

    刚下过一场雨。

    傍晚来临时，从摩纳哥海岸一栋私宅的窗口眺望出去，是连绵一片染着夕阳的山脊与海湾。一阵阵钢琴声飘出窗外，旋律温柔、甜蜜而又忧伤，仿佛来自心扉，仿佛来自天国，仿佛整片山岬海域也随之喁喁低唱。

    一个抱着一只洋娃娃的白人小女孩站在街旁，隔着不远的距离，一直一眼不眨地望着那个飘出优美琴声的窗口。

    钢琴声渐趋低缓，渐至平静，不一会儿，她看见屋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哈罗。”这个白人小女孩走到男人的身前，朝他打了个招呼。“我经常在这附近玩耍，老听见琴声从你家的窗口飞出来。”稚嫩的脸庞宛如小朵石榴花裂萼开放，惹得人很想伸手摸一把。卷卷的金发，又圆又大的蓝眼睛，眨动的时候几乎能活灵灵地说出话来。小女孩很漂亮，也许八岁，也许更小。她仰起脸打量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奇怪的是她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年纪，甚至也看不出他来自哪里。他像是亚洲人，可明显比她所见过的那些亚洲人拥有更为深邃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

    她的声音又甜又脆，却故作老练地问：“弹钢琴的人是你吗？”

    “我想是的。”男人的嗓音不厚不薄，非常迷人。他目光低垂，长密的睫毛投下阴影，微眯起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这个可爱的女孩，让他想起了自己逝去的小女儿。

    “你是肖邦吗？”看见对方睁大眼睛貌似不解，小女孩接着又说，“听大人们说有个很会弹钢琴的家伙叫肖邦。所以，”将湛蓝湛蓝的大眼睛瞪得更圆，她一脸期待地问，“你是肖邦吗？”

    “很遗憾，我不是。”男人微笑，“那个叫肖邦的家伙肯定比我更会弹钢琴。”

    “那么，你是中国人吗？”

    男人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开始约会吧。大人们说什么‘约会三步曲’，所以第一次约会我会允许你送我到家门口，第二次我会允许你亲吻我的嘴唇，第三次的时候，我就可以做你的女人了。”

    男人放声大笑，一口漂亮的白牙。

    “可是，”小女孩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说了些不妥的话，努力地踮了踮脚尖，又说，“你太高了，我踮起脚也吻不到你。”

    “我很想蹲下身来接受这样一位可爱小姐的亲吻，但是很抱歉，天气不好的时候关节的疼痛总让我不太好受。”因为前些年的一场车祸，已算不上太年轻的男人阴天雨天总要吃些苦头。

    “我一直想找个中国男人作为情人，你知道吗？玛格丽特的书可太棒了。”

    “你读过？”

    “一点。”看得出对方不太相信，小女孩忽地吐了吐舌头，“好吧，比‘一点’还少一点。可我知道，那是一个白人女人与中国男人相爱的故事——就和我们将要做的一样。”

    “那不是‘情人’，如果我们相爱——”稍稍一顿，男人似乎也为自己的措词吃了一惊，摇头自嘲道，“那应该是‘洛丽塔’。”

    一大一小，一个中国男人和一个外国女孩正在不温不火地“调着情”，全没意识到他们身后走来了另一个人。

    “小姐，”林北声走到小女孩身前，略倾下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觊觎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我不懂。”小女孩撅起了嘴。这个与自己说话的男人更年轻，面孔较他身旁的那个更东方一些，但非常漂亮。

    林北声以眼梢一指旁边的沈措，说：“他是我的情人。”

    小女孩的嘴撅得更厉害了，仰起脸，向她方才表达爱慕之意的那个英俊的男人求证：“你是吗？”

    沈措笑着点了点头。

    “或者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不过，”林北声居然对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腰际的小女孩板起面孔，一板一眼地说，“你是没有胜算的。”

    “好吧，我认输，谁让你那么漂亮呢。”小女孩吐出舌头跑远几步，留下一串快乐透了的笑声，“不过等我长大了，会比你更漂亮的！”

    待那个小身影跑得看不见，两个男人间的交流换回了他们的母语，汉语。林北声扫了沈措一记眼风，冷声道：“你有恋童癖吗？”

    收回追随小女孩背影的视线，沈措反倒笑了：“啊哈。”

    “啊哈？”林北声轻轻皱眉。

    “我没想到，”沈措抬手拧了一把对方的脸颊，“你会这么坦白地承认自己的幼稚。”

    在摩纳哥安顿下后，林北声重拾画笔，从基础开始学习绘画。沈措则很快结识了些新的朋友，没多久就开始不知去向地早出晚归，时常也会数日不回。而两个人都在家的时候，通常也是各忙各的，一些投资生意、一张白纸一支铅笔，他们可以长时间地不与对方说话——每当这个时候林北声总不免庆幸，庆幸自己打小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可是，枯燥的静物素描有时也难以让他静下心来。尤其是最初的日子，他总忍不住担心沈措是不是不开心。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一切如常，可他的心里似乎总有一个角落，谁也走不进去。

    画纸上的凌乱线条反映出了画者的“心事重重”。

    沈措走到林北声的身后，看了一眼画板，又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视线离开画纸，林北声扬声问：“你不教我？”

    “我也没接受过正统的训练，还是不要误人子弟的好。”沈措嵌身于沙发，说，“明天替你找一所专业的美术学校。”

    “不用。”林北声赌气似的别过脸，目光重投向眼前的画板，逞强地说，“我也可以自学。不懂的，我会请教我哥。”

    “虽然不能当你的老师，可当你的模特应该还凑合。”沈措觉察出对方不高兴了，便以两手掀着衣角往上一抬，露出性感匀称的半身裸体。他挑了挑眉，问，“还要脱吗？”

    “你没见过那些专业的裸模吗，”不快须臾尽去，林北声笑了起来，“他们都是一丝不挂的。”

    “在你足够专业前，”沈措摇了摇头，“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没错，我就是不够专业。”笑意更显，林北声扔下画笔，起身走向自己的恋人。

    很快，脱下的衣服抛了一地，反正哪里都可以是卧室。

    ???

    沈措鼓励林北声拥有属于自己的社交圈，用拒绝为他授课的方式，将他的依赖一并拒绝在外。于是，几乎是被“赶”出家门的年轻人不得不强迫自己接触起了陌生人。

    一同学习绘画的人都爱上了这个来自遥远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