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lude (第1/1页)

    万人空巷。

    记得最早接触到这句成语时，怎麽都想不透为何「空巷」是用来形容人很多──尤其在那场世纪级的瘟疫之後，这个词汇只会让我联想到在疫情之下，世界各国大大小小的都市被迫封城，所有街道见不到任何人影，商家的店门深锁、住宅下的骑楼净空，缺乏整修的杂草漫过人行道，没有车辆通过的马路号志默默地切换红h绿，平常无时无刻轰炸耳膜的都市噪音被枝叶掉落在地上的窸窣声取代，彷佛连空气都为之Si寂。

    就像是，面临着人类即将灭绝的末日前夕。

    正因为那样的记忆无论如何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对於眼前景象才有更冲击的感受。

    万人空巷。

    有如整个城市的人都从街道上消失了一般──但此时他们不再是被迫待在家里防疫，而是成千上万地聚集在这块河堤公园里的广场。

    舞台上的灯光倒映在河面上，将黑夜照得宛如白昼。

    各种形状的旗帜与布条在人群之中挥舞、张扬，嘈杂的人声在舞台音响稍事休息时此起彼落：尽管整个晚会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天空飘起了若有似无的毛毛细雨，但台下的男nV老少仍热情地站在广场上，人数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加。

    「大概十二万人，」

    低沉略带乾哑的嗓音将我的注意力拉回到舞台後方。身旁那位头发斑白的男子看着台下黑压压的群众，大概是凭藉着自己多年的经验以及事前的场勘，估算出聚集在广场上的人数。他对着在自己身边另一侧的nV子说道：

    「告诉现场记者，我们已经达到三十万人。」

    往年都是在这里举办造势晚会──所以我们早就知道，这个广场包括河堤另一岸的空地，最多只能容纳十五万人──於是最终，我们决定在舞台前放置红sE塑胶椅，稍微拉开人与人之间的间距，这样在视觉上才会看起来像是挤满了更多人。

    然而早在上周发布的新闻稿，我们已经宣称将超过二十万人到场。

    ……即使把附近乡里的党员都动员过来，人数还是不够吗……我轻啮了自己的食指。

    不久之後，舞台後方的场控区桌上几台同时播放影像的平板电脑，均看到各家媒T同时直播的画面：在河堤公园的支持者人数突破三十万。

    明明那些记者都知道，这里只容纳得了十五万人。当然，在这个城市另外一头举行造势晚会的对手阵营不会不知道。

    我们知道自己在撒谎，对方也知道我们在撒谎，但我们还是必须撒谎，同时对於对方的谎言也心知肚明──这就是政治。

    「时间差不多了。都准备好了吧？」尽管是对我提问，但男子的目光仍透过厚重的眼镜，紧盯着舞台下的群众。

    我用手轻压着挂在耳朵上的通话设备：「A101，A101，状况如何？」

    「A101准备完毕。」另一头传来答覆，於是我对男子回覆：「准备好了。」

    他没有回应，只是在布幕的侧後方凝视着舞台。

    舞台的聚光灯缓缓切换，将大部分的灯光汇集於舞台正中央。

    一位人影从後方缓缓登上舞台：身形略显单薄的nVX，穿着特别引人注目的服饰：深红sE贴身上衣，装饰着金hsE的吊穗肩章与多尔曼肋骨型系纽，搭配黑sE百褶裙与高筒靴，一身看起来像是啦啦队员般的打扮，然而她身上侧挂着鲜明的授带，清楚标示着一个阿拉伯数字以及她的姓名，在在显示她正是这场造势晚会的主角──即将迎接明天开票结果的候选人。

    不过，在此时她必须暂时把主角的位置让给另外一个人。

    nV子将手中的麦克风靠到嘴边：

    「各位乡亲系大，」

    话语停顿了几秒钟，让台下的观众把注意力拉回台上：

    「感谢大家今仔日的参加。看着大家如此热情，我心底真正足感动，也足感谢。这场选举，毋是我一个人的选举，是这个宝岛、这个国家的选举，是在座每一个人的选举，我相信，有着大家的支持，咱一定会打赢这场选战，咱绝对会赢回咱的故乡，大家讲对毋对！」

    「对！！！」

    叭────叭─叭叭─叭────

    震耳yu聋的汽笛声。

    事前布署在群众中的暗桩在恰当的时机炒热气氛。

    「谢谢、谢谢，」

    她隔了一段时间，在群众的欢呼声停歇後继续说道：

    「其实，今仔日犹阁有一位特别来宾，要来到现场，共大家作伙打拚，」

    语落，舞台的灯光渐渐转暗，而台下的群众也出现惊疑之声。

    毕竟先前没有任何人想到「那家伙」在最後一刻，会选择这里作为决战之地。

    事前也没有特别通知媒T……包括对手阵营，应该都以为我们早就放弃这块必败的选区，过去三个月来的民调低迷，传媒的风向也都转去支持我们的对手：在那些人看来，我们夸大其辞的造势晚会人数，只是在做徒然的垂Si挣扎──确实，我们是在挣扎，然而包括「她」在内的我们，都没有放弃。

    咚─咚─咚─

    舞台的音响传来鼓声阵阵的节奏。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随着舞台的灯光再度缓缓转亮，一个背着灯光的娇小身影跨步走上台前。

    安排在群众里的暗桩也配合着节奏开始带着所有人呼唤。五颜六sE的旗帜如台风来临时的浪涛般翻滚，刺耳的汽笛声穿破云霄，与支持者纵情的喊叫声交织成又喜又狂的前奏曲。

    咚─咚─咚─

    总─统─好─

    咚─咚─咚─

    总─统─好─

    那个身影高高举起左手，戴着白sE手套的手指b出看似向天空开枪的手势。

    下一秒，电吉他的声响压过群众的欢呼声。

    爵士鼓也随着麦克风传来如铃铛般清透的nV声打起节奏：「Owo、Owo、Three、Four！」

    舞台两侧同时喷出乾冰。所有灯光有如烟火般瞬间炸了开来，照亮舞台与夜空。

    身高不满一百五十公分的nV孩，穿着跟那位候选人类似的衣着，但肩上多了金sE的饰绪，头上也戴着扣着红sE环带的黑sE大盘帽，此外在腰际後方还系专属於个人特徵的红sE大蝴蝶结，垂下来的缎带跟着类似燕尾服般的分岔後摆一同跟随节奏晃动。

    清秀的五官透过些微的舞台妆使她的面貌可以不被强光掩盖，然而绑在双耳後方的过肩双马尾依然透露出她的稚气──但她的年幼，是她能够获得广大支持的理由之一。

    初次登场的四年前，略显清涩的她甚至还没上国中，而此时nV孩已经非常熟练地站在被竞选旗帜、布条、萤光bAng环绕的舞台上劲歌热舞。

    是的，这位nV孩就是这个岛国的国家元首、三军统帅，我们的「现任大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