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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陆陆续续来人问候搭讪，都被陈斯旭圆滑地应付了过去，于是桌子上逐渐只剩陈斯旭和程湛两人对饮。

    程湛看他这样，顿了顿，把头往旁边偏了偏，低声浅笑起来，声色低沉，音色沙哑，挠的陈斯旭心里一痒，扭头看他。

    “你还笑呢，来看你的人是真多啊，我应付的嘴皮子都要冒火了，你还只管笑啊大小姐。”

    陈斯旭和程湛约定过，如果真生气了，陈斯旭会叫他大少爷，程湛问他如果是假生气呢，陈斯旭笑着开玩笑说：“那就叫你大小姐。”但实际上，陈斯旭和程湛各方面都很投机，相处融洽，基本没什么矛盾，再加上陈斯旭一向体贴温和，因此两人基本上还是很和谐，陈斯旭嘴里的这句大小姐就一直叫下来了。

    程湛垂着眼，灯光照在他英俊桀骜的脸上，刻的他眉骨更加突出分明，像一把开刃的刀锋，陈斯旭就开玩笑说：“好久没见，你又变帅了啊？”

    他喝了一口酒，调笑道：“你说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感觉就是不一样啊，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你长的是真帅啊。”

    要按以前，程湛就开始笑骂让他少来这套了。

    陈斯旭长的其实很不错，生了一双大大的猫眼，皮肤白皙光洁，脸蛋圆润，小时候可爱的像一个洋娃娃。后来长大一点，陈斯旭不太满意自己老被别人夸可爱，就戴了副眼镜把他那双大眼睛遮住了，自此变得斯文秀气起来。

    可惜的是，他始终向往程湛那样英气的帅，用他的话讲就是浓眉大眼一看就很有精神，自己反而是小鼻子小眼一股小家子气。因此对自己的长相相当不满意，平时也甚少在自己稍显幼态的脸上花心思。

    所以他老夸程湛帅，程湛有时候都能被他夸的受不了了。然而程湛不知道，陈斯旭中意和他做朋友，确实是因为初遇的第一眼惊艳。

    程湛始终提不起精神，看见陈斯旭，他会想起许多不愿回想的往事。

    程湛和陈斯旭的友情开始的很早。那时候程湛刚被容家收养，容家父母心疼他是个孤儿，又感恩他救了容季鹤出来，因此各方面都提供最好的，直接安排他去了贵族学校和容家二少爷容家赫一起读书。容家赫比他大一岁，不是一个年级，再加上年龄尚小，也不是照顾人的年纪，难免有疏忽。程湛中途转学，来路不明，不少人议论他是私生子，一群富家养出来的骄纵小孩见他没人管，开始把“野孩子”程湛当作玩乐的对象。一开始是翻他桌洞，踹他桌子，但是程湛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对象，于是推搡是难免的，眼看着程湛下一步就要被一群人按着打了，即将经历一个悲惨的童年，程湛的同桌，也是班上的班长勇敢地站了出来，把一切告诉了老师。

    老师是知道程湛是容家安排进来的人的，但富家子弟他也得罪不起，本来想着没闹出什么大事就闭一只眼敷衍过去，然而陈斯旭站出来把这事闹大了，全办公室的老师都能听到他们班有霸凌现象，这事没一会儿就被容家赫知道了。

    容家赫联系了容家父母，亲自把这事解决了，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程湛。

    而程湛，也和班长兼同桌陈斯旭成为了好朋友。两人的友谊从那时一直维持到现在，这么多年都兴趣相投，偶尔程湛闹的有些过火，陈斯旭会劝阻他冷静下来，而后给他处理烂摊子。陈斯旭家里从政，也多多少少变得有些端正古板，说话做事都彬彬有礼的，从不仗着家世欺负别人，算是程湛身边为数不多的一个相当正直的好人。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在程湛发脾气使手段整治别人的时候，却只背地里安抚被整的人，连这安抚手段也是预防别人狗急跳墙威胁到程湛。因此程湛有时连容季鹤的话都听不进去，却会被陈斯旭安抚下来。

    但也是这样一个人，在程湛失势后，没有跟着旁人一起凌辱他，可他再也没有站出来，只是冷眼旁观看他高楼坍塌，说他“自取灭亡”。程湛不恨他，可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陈斯旭在程湛住院那段时间还提着东西去看望过他，那时候程湛精神状态比现在还差，看他进来只是盯着他，跟见了个陌生人似的，不论陈斯旭问他什么，也不说话。

    陈斯旭实在是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打算过段时间再看看他，放下慰问品就要走了。刚转过身，程湛开口了，问了句什么，可惜声音实在是太轻了，问的话的内容，陈斯旭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只能疑惑的问他说了什么。

    程湛又闭上嘴了，这次连眼睛都闭上了，不再看他。陈斯旭心里感觉十分古怪，只得走了。

    他走之后过了许久，程湛轻轻睁开眼，看着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病房，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其实他想问陈斯旭，小时候还不认识的时候他都敢站出来为他说话，为何成为知交好友后，却那么狠心呢？

    可惜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案了。

    后来程湛出院了，住在容家，又没有手机，自然是和陈斯旭断了联系。陈斯旭找不到人，有些着急的联系容家赫，这下才能把程湛约出来。

    好久没见，他确实想程湛了，看着程湛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也知道是因为啥。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程湛差点被盛南川强暴的人之一，程湛面露疲惫，他寻思大概是因为这个，想了想，挨着程湛旁边坐下，凑近了低声说：“盛南川被盛家关禁闭了。”

    程湛沉默了两三秒，“唔”了一声。

    他心里隐约有些好笑，上辈子他直接把盛南川打成重伤，被关禁闭的反而是他，虽说是保护他不被盛南川报复，但实则也有几分教训他的意味。没想到重生之后反过来了。

    陈斯旭见他没什么反应，凑的更近了，说：“他爸爸这一次看上去是动了真格了，容家断了两个和盛家的合作，他爸当晚就把盛南川抓回去打了一顿，要不是他大哥拦着，估计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程湛听到容家和盛家断了两个合作，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容家和盛家的合作项目多了去了，只断两个根本无伤大雅，看起来就像是容家刚好抓到机会，告诉盛家自己养的小宠物被动了，尊严受到了挑战，以此警告盛家一下。

    不过盛南川被揍确实是他意料之外的，他以为教出盛南川这样的人渣的家庭，不会有什么正常人了，没想到盛南川能受到惩戒。然而转眼想到都是为了利益，程湛又觉得没那么惊讶了。

    毕竟真有歉意的话，在他住院期间，盛家早应该压着盛南川来道歉了。

    程湛懒懒散散的靠着沙发，也不喝酒了，神色恹恹的，看着像是困了。陈斯旭感觉程湛消失的这段时间，整个人都变了，脸还是那么的帅气性感，但周身的气质收敛，像是一只大老虎被强压着拔了牙削了指甲，只懒懒窝在窝里舔着伤口。这样的比喻不恰当，然而这样的反差感让程湛有了被攻占的可能性，更加吸引人了。

    看着倒是真的像个大小姐了。

    这样的念头刚出来，陈斯旭方觉自己看着程湛入迷有一段时间了，顿时口干舌燥，心虚之下，陈斯旭大口灌了一嗓子酒下肚，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暗想自己真是疯了。

    正当两个人都沉默着，音乐突然由慷慨激昂的摇滚乐变得抒情和缓。陈斯旭一听前奏，来兴趣了，兴奋地偏个头对程湛说：“前段时间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最近我认识了个人，一直想着给你介绍来着，刚好今天你来了，一起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