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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到我哥的夜晚总是很痛苦。 小时候,睡前见不到哥哥意味着我又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那时候会觉得天都塌了。地下室很冷,墙面上刮的腻子惨白,摸起来都是湿漉漉的。 我会在那里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爸爸放我出去。他从不让别人代替他来为我开门。 上学的时候哥哥送我的一本书,我在那里看见了一个名词,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阴暗地猜想,或许爸爸是想要让我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吧。 他没能如愿。 而现在,见不到他代表我又住进了疗养院。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有护士来查房,检查我的精神状态,晚上也如此。这里的所有物件都很难打破,包括镜子——镜子甚至不是玻璃做的。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必要。 我虽然脱离了拘束衣,但没逃掉约束带。 在这里,我就是一条需要被拴住的、随时可能发狂咬人疯狗。 没人会把我当成“人”来对待,包括护士们。她们看着我的脸窃窃私语,又因为保密协议而无法传播关于我的消息。 我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 我也知道,我大概是不正常的。 可这种不正常令我能够喘息,所以,这种失常太过快乐。 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本身就是地狱,我是说,他们都酩酊大醉,如果我清醒其间,才会大气不敢喘。* 我又能怎么样呢,用这种“不正常”来对抗这个世界,然后失去和我哥的相处时间? 这不值得。 所以我总在克制自己,用药物或者别的什么来迫使自己冷静。 我以逃离疗养院这样的囚笼为最高目标,我装醉,然后拿到进入社会这个更大的玻璃房子的入场券——只因为我哥在这里。 我哥终于肯来看我了。他只是坐在我床边,我就尿了自己满脸。 那些从眼睛里面涌出来的水,它们糊住我的视线。 我不太有活动空间,就从床栏的缝隙里用手指勾我哥的。我看着他的短发——都有些长了,刘海盖过了眼睛。 我哥瘦了,有点憔悴。 我问他,哥,你还好吗? 应期盯着我叹气,然后扯着嘴角苦笑。他笑得很勉强,也悲伤得很勉强。但我看出来了,他在安抚我。 他摸我的头发,然后说,小会不在,哥干什么都没力气。 喂,谁他妈听见了?我哥说他想我呢!怎么没有人把这段录下来?我能听这个一周导五次。 我什么都没问,但我哥什么都说了。他永远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晚会我错过了,违约金有很大一笔。我疯了一个月多呢,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不过他话头一转,说,这种娱乐圈的晚会真的很无聊。 于是我就乐,我知道这笔违约金我不用付了,我说,哥,我还没试过短头发呢,这下咱俩还得一样。 我问他,“哥,回家过年吗?” “你还是我?”应期反问。 我沉默良久,用被泪洗过的眼睛和他对视。他帮我擦了擦眼角的水渍。太温柔了,就像是我快死了一样。 我问他,不能都回吗,mama肯定想我呢。 窗帘透进来一缕光,刚巧打在他下颌。我看见光里漂浮的金色尘屑,还有他的嘴唇,一张一合。 “小会,最后一次了,之后再犯病我会把你锁在地下室。” 我问他,在地下室能给我留盏灯吗? 然后又问,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做电疗了。 他沉默,最后用一声叹息结束了这场对话。 我这次感受到了,他在悲伤。这真奇怪。 我对着他哭的时候他不悲伤,我问他好不好的时候他不悲伤,我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他也不悲伤,偏偏在这种奇怪的时候对我同情了起来。 我猜想,我哥应该也是个装醉的人。 “哥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你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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