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02 (第1/1页)

    很多概念都是模糊的。

    对我来说，这个房间内的一切都是如此。

    这些事物，这些概念，都是我在离开这里之後，才逐一拼凑起来的。

    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会离开这里。

    不可能晓得，也无从晓得。

    我只能在事後想着，思索着。把後来才学到的词句言语的定义，拼图一般地填回记忆的方框之中。

    那时候的那个模样或许是疯狂。

    那时候的那个情绪或许是害怕。

    那时候的那个想法或许是——

    喀锵。

    我听见了不同的声响。

    那是我在这个房间，在这个空间从没听过的声响。

    不是散落的酒瓶或玻璃碎片。

    声音的源头来自更远一些的地方。

    视线沿着铁链的轨迹望去。本来应该埋在墙里的，铁链的另一端，断裂开了。从墙上剥落了。

    我试着动了动右脚。一直以来拉扯着我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就算是我也知道这代表着什麽意思。

    「■■……■■■■……」

    匍匐着，爬行着，我以双手的触觉m0索着，向前，前行。

    掌心传来刺痛。我这才发现我压到了玻璃碎片。我感受到痛楚与温度，但我还不知道手里的颜sE被称做「红」。

    这也是後来拼凑起来的概念。

    拨开地板上的碎片，我继续前行。

    我来到门边，努力地挺起身子，拉住门把。尝试了好多次，才终於把门打开。接下来就是完全陌生的风景了。但不知道为什麽，我还是选择继续前进。拖曳着脚上的铁链，我离开房间。在门外不远处，便是往下的阶梯。我知道，「她」每天都会踩着这个阶梯上来。

    我突然觉得要是没有这个东西就好了。

    这样或许就能把那一切都阻隔在外——

    阻隔在外？

    我想把什麽阻隔在外呢？

    用颤抖无力的双臂撑着身T，我让自己慢慢地走下楼梯。

    严格来说，甚至不是用「走」的。而是一点一点，用手挪动几乎无法动弹的双腿，把自己「移」下阶梯。把左脚搬下去，把右脚下过去，接着再把身T往前撑。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满身大汗，气喘如牛。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做这些事情。

    「■……！」

    一个不慎，我失去了重心，就这样从楼梯上方滚落。

    天旋地转。晕眩，灼热感。意识的空白。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感。

    我发现，这跟被「她」打的时候，并差不了多少。

    但我还是在一楼的地板上挣扎了好一会之後，才慢慢地爬起身。

    我看着眼前的空间。

    看着眼前的门扉。

    後来我才知道，这个地方叫做玄关。

    後来我才想到，这时候的我，可能是想要在门前迎接「她」吧。

    这个时候的我，丝毫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

    我猜，我可能是觉得这样做，「她」会感到开心吧。

    然而，就连後来的我，纵然不完整也还是将概念拼凑起来的我，也无法理解这个时候的我究竟在思考什麽。从一个单纯的旁观者角度来看，或许就只是很简单很简单，不难理解的行为。

    只是想要——

    叮咚。

    完全陌生的声响，让我不禁缩起了身子。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什麽声音。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声音的意义。

    除了门铃声之外，还有敲门的声响。

    「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吗？不好意思——」

    「不管，我要进去了。」

    「欸，等一下啦学姊！而且门不是锁着……」

    「我会开锁。」

    「重点不是那个！这样是私闯民宅吧！」

    「没关系，紧急避难行为，不罚。」

    「学姊……！」

    碰地一声，伴随着刺眼的光芒，门被打开，我眯起了双眼。

    光芒实在太过耀眼，导致我完全看不清眼前之人的容貌。

    也因此，我对这个人的最初的印象，是最单纯，最纯粹的触觉。

    非常非常深切的拥抱。

    深切得甚至带有痛楚。

    不可思议地，我并不讨厌这种痛楚。

    「放心，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後来，抱住我这个人，成为了我法律上的母亲。

    充满白sE的空间。

    自从离开那个在二楼的房间之後，我不晓得我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多久。

    在这段时间，有很多很多人跑来看我。

    穿着白衣的人，又或者是拿着文件的人，又或者是穿着特殊制服的人。

    对於在不久之前，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的我来说，出现的这些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令人头晕目眩地多。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弯下腰，对我提问。

    我微微张开嘴，试图发出声音。

    但是，我始终发不出声音。

    「■■……」

    我发不出「她」们能理解的声音。

    男子露出困扰的表情。他转向身旁的另一个人——那天紧紧抱住我的那个人，将来会成为我母亲的人。

    「这个状况b预想的还要严重啊……不只到这个年纪还没上学，甚至连一般的会话能力都……」

    「有机会恢复吗？」

    「应该要花很长的时间进行复健跟治疗吧。辛苦是一定的，至於成效如何也不好说……」

    「那就做吧。」

    那个人走到我面前，凝视着我。

    「不管有多辛苦，我都会陪着你的。好吗？」

    「……」

    「然後，名字什麽的就算了吧。」

    一GU轻柔的力道抚过我的脸庞，晚了一些我才知道，是那个人的手掌。

    「多花一点时间也没关系，我们一起来想一个名字。一个属於你的新名字。」

    我总算记住了眼前这个人的面容。

    我总算记住了眼前这个人的表情。

    尽管我还在拚凑，尽管我还在m0索。

    但我觉得我已经抓住了轮廓，我觉得我已经抓了雏型。

    只差一步，我就可以喊出这份感情的名字。但是——

    ——「mama真的很Ai你……」

    一GU酸味自喉头涌出。

    我吐了出来。

    「没事吧？」

    我无法回答。我无法回应。

    我只是一直反覆着，将胃里的所有酸Ye吐出。

    也不顾我吐得有多狼狈，那个人还是偎在我身边，拍抚着我的背。

    「乖……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

    就这样，在那个人以及医院的相关人员陪伴下，我开始了复健。

    不，以那个人的说法，应该是——

    「寻找新名字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