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夤夜求仙 (第2/2页)

翼地提醒道。

    云入野缓缓道：“不用。”

    只见他檀口微张，一手搦管将底下那簇毛躁分叉的毫端含入口中，湿软红舌滋咕卷舐着毛团，宛如嘬吸刺胞的幼蜃，触腕纠缠间yin水四溢，书生看得痴了，竟觉出下身发胀发硬起来，位在仙人座下，竟可耻地生出了邪念。

    待云入野再将那支毛笔拿出时，末尾毫尖上已然蘸了一抹殷红朱渍，他从那一沓黄纸中抽出一张，展平后铺在大腿上，似写似画地做了一张符咒出来。

    书生看着他将那一张龙飞凤舞般的符咒叠作小小一方，心中不解，却见他伸手将符咒递到自己面前，嘱咐道：“张嘴，不要嚼，咽下去。”

    书生有些犹豫，心想着毕竟是仙人给的保命法宝，还是听话地将那叠符咒一口吞下。

    “我就待在这里，你现在立刻出门，去寻那只妖物。”云入野淡漠道。

    书生闻言登时呛到咳嗽，肺膈似要挣破，肋骨于皮下几欲贲凸而出：“呃咳咳咳！！我的爷咳咳！您莫不是说笑吧？！”

    云入野解释道：“此处香火稀少、神龛破败，故而我法力不足，不可频繁出行，只得委托你暂作钩饵，引那妖物主动现形。方才你吃下的是神兵敕令符，只需呼唤我名，我便会应召而来，护你性命。”

    见书生仍是惊惧不定，云入野放缓了语调道：“别怕。危急时刻，可省去道号，直呼我真名。”

    书生颤着声试探道：“……云……入野？”

    “听召。”仙人精短答道。

    复入荒野深林间，人旅其中，如堕玄海，求岸而不得。

    “危急时刻，直呼我名……危急时刻，直呼我名……”

    书生反复念着临走前仙人给自己的嘱托，恨不能字字嚼碎了镌在舌间，他蹒跚行于烂泥山道上，虽口称仙令聊以壮胆，然而胯下早已是腥臊湿泞了一片，烂糟糟的纨绔兜不住飞泻直下的尿液，在泥地上留下一路的水形秽渍，连绵不绝。

    自从出了庙门，步入山道，周遭又时不时袭来梅香阵阵，往日若闻见这般奇香，自己是势必要展卷作诗一首，以写情cao，然而当下再教他闻见，脑中却如同少筋缺弦般糊涂不堪，哪管情不情cao不cao。

    兀地，一只湖缎弓鞋倏然从天而降，掉入书生怀中。

    “哥哥呀，劳烦你将那只鞋还给奴家好么？”

    一声娇啼自头顶啭落，却似当空一道惊雷，将书生内外劈个焦透。

    他呆愣愣抬头，却见身前不知何时竟冒出一棵硕大参天的梅树来，三人合抱般粗壮的干躯上鼓凸着密匝匝的犷悍纹理，仿佛巨兽蛰伏皮下的蛮筋，其上虬枝盘结、叶冠遮天，盖如蜂窝蛛网，而在顶上的一处枝桠窝里，却斜倚着一名娇软如莺的美人，一条腿悠悠荡下树枝，戏水般晃着一只金莲小脚，缠足布松松垮垮坠在踝间。

    妖来了！

    他心口一凉，当即脱口便喊：“云入野！云入野！云……”

    第三声未及出口，便被横空一道巨大树枝狠狠抽飞出去，身躯拦腰断作两截，咕噜噜滚入深林里融作了两堆肥土，腥臭如宿粪。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妖精杀人，只在眨眼。

    “探出少君神的真名，你也算有功一件，不枉我从地生胎里钻取灵气，塑你人身，如今你使命完成，重新化肥入土，也算功德圆满。”

    梅妖施施然飘落至地，伸手捏拳，旋即再度张开，只见粉嫩掌心里赫然多出一块方形纸块。

    他眉尖微蹙，唇角却抑制不住地邪笑，尖声念诀道：“少君神、长江四护法之首、解灾度厄真君——云入野，真身急召，不得稽停！急如太上老君律令！”

    只见那枚纸块忽地绽出刺目金光，似是被虚空焚烧一般，边沿竟缓缓显出寸寸焦痕，直至整个被焚烧殆尽，不留半点炱灰。

    梅妖愣住了，却将手在空气中囫囵抓了几把，却连云入野的一点影子都没摸到。

    “……日你娘的，竟是被耍了！”梅妖双眼通红，暴喝出声，显然是怒极。

    只见他一双细小莲足骤然畸变作数股狰狞树根，如毒龙般猛地钻入地下，残草泥屑乱点乱溅，忽地，梅妖感到背后寒光一闪，正欲转身，却劈空飞来一柄刃似玉节的宝剑，铮然将他自膝往下齐根斩断。

    梅妖措不及防，当即重重跌在地上，再起不能，两条断腿切面处訇然喷爆出汩汩绿浆，汹涌如悬瀑。而那柄宝剑则铿锵插入梅树躯干里，竟撼得这棵狰狞如凶兽的巨树摇颤三分，一时间落英缤纷。

    “哈哈，少君，你可算来了。”梅妖仿佛感觉不到伤痛，坐在地上抬头张望，却不见云入野的身影，一时忍不住嘲讽道：“急召都未能及时响应，你做什么去了？因为你的疏忽，白白折损了一名凡人的性命，你算什么解灾度厄真君？”

    袅袅仙音自空野中响起，回荡于郁郁密林之间：“我与那人约好，如遇危急时刻，直呼我名便可，可方才你念诀时却添了大段赘名，想来定非他本人的召唤。其次——

    “他并非凡人。”

    梅妖愕然道：“你法力衰弱至此，竟还能感知凡人生息？”

    “非也，只因我看不透他的真名。若是真正的尘寰中人，其命中有无数因果缠绕，方能构成行走于凡间的名符，可我看出那个人命中并无因果，亦无真名，故而我推断他并非凡人。

    “或者，若说因果，他应是有一段的，只不过是生于你手，又死于你手，成了一段无头无尾的孽缘罢了。”

    闻言，梅妖登时怒火攻心，断腿切面处重新簌簌长出无数细小茎根，密匝匝植入地里。

    “少君教诲，奴家定会牢记于心。”梅妖咬牙切齿道。

    “不过奴家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须得少君亲自出来感受一下呢。”

    梅妖缓缓起身，cao纵数股粗枝将那柄深深插入树干里的剑奋力拔出，随即狠狠掷到地上，月光般的剑身立时被酸臭烂泥玷污了，梅妖冷笑一声，地上便迅速冒出一圈细密草茎，四面八方死死缠住宝剑，刺溜拽入泥下。

    剑身上的“嗽月”二字，已然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