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枪啊 (第1/1页)

    第二天下午，赵梵去三中复仇。

    其实他气消了不想去了，但他哥说过男子汉要讲信用。

    昨天他跟短发女生说：“你等着，我明天去你们学校强jianian你。”

    他听他哥的话，他得实现承诺。

    小胖、富贵跟着他一起去的，庄宵也带着几个哥们来了。

    庄宵会来挺奇怪的，他们似乎没好到这份上。

    “你是想当老大吧？”赵梵合理推测。

    庄宵看了看他，笑着点头，“嗯，你认不认我？”

    “认呗，我没想当老大。”赵梵说。

    他看不上一个破学校的老大。

    “那你喊我一声哥。”庄宵说。

    “不喊，我有哥。”赵梵拒绝了。

    庄宵好像有点儿失望，垂着眼睛跟个忧郁少年似的，嘴角还抿着假笑，看起来更忧郁了。

    赵梵不知道一个学校老大有什么可忧郁的，又没钱赚，看在他这么讲义气的份上，还是给他一个面子，“宵哥。”

    庄宵马上笑了，笑了一排白牙出来，太阳太猛烈，他的耳朵被晒红了。

    哎，真幼稚，他已经不幼稚了。

    他初一想当老大，跟他哥规划了一下，他哥说混不到钱的大哥就是在搞笑，让他去洗碗，给他五块钱，让他拿去给小弟们买旺旺碎冰冰。

    赵梵在三中校门口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叫肥皂，是他哥的心腹，骑着辆摩托车，车上载着短发女生，旁边站着林可和一堆鼻青脸肿的混混。

    “肥皂哥！”赵梵惊喜地跑过去。

    “小梵？”肥皂眼睛一瞪，“想强jianian我妹的不会是你吧！”

    “她是你妹？”赵梵看了看短发女生。

    “cao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肥皂翻了个白眼，“得，给哥一个面子，以后不许找我妹了啊。”

    “行，你meimei我肯定不cao。”赵梵说。

    肥皂恨不得踹死他，怪不得他大哥每回看见赵梵都咬牙切齿，这么欠呢！

    “肥皂哥，我们加个Q呗？”赵梵殷勤地掏手机。

    “别想从我这儿套消息，没门儿。”肥皂很讲义气。

    “那我不给你面子了，”赵梵说，“下个月陪你妹去打胎吧。”

    “我去你妈的！”肥皂忍无可忍，胳膊扬了起来。

    赵梵站着一动不动，“我哥去哪儿了？”

    肥皂瞪着他看了半天，不敢真打，无奈地放下手，叹了口气，“走，跟哥去唠会儿。”

    庄宵他们在校门口等着，两拨人站得很远，气氛剑拔弩张。

    赵梵跟着肥皂进了巷子，肥皂叼了根烟，他拿火机凑过去点上。

    “你还随身带火啊。”肥皂瞥他一眼。

    “啊，我还随身带烟呢。”赵梵说。

    “果然是亲兄弟，上梁不正下梁歪。”肥皂笑了笑。

    “我哥呢？”赵梵问。

    “进去了，”肥皂看着他惊变的脸色，淡笑，“放心，过两个月就出来，年前赶得上揍你。”

    “哦……”赵梵松了口气。

    “小梵，好好读书，别瞎混。”肥皂夹着烟的手放在他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你还不知道吧？你黄毛哥死了，脸被打烂了，死的人好多，要不是身上有纹身，我们都找不出来。”

    赵梵偏过头，看着搭在肩膀上的手，看着几乎戳到脸的烟头。

    他哥从来不把夹烟的手放他身上。

    肥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赵梵大脑有些呆滞，胡思乱想着。

    用什么东西打一个人的脸，才能打烂，烂到十来年的兄弟认不出来？

    黄毛和肥皂跟了他哥十来年了，他从记事起就认识他俩。

    黄毛没有肥皂讲义气，以前他哥的行踪都是黄毛透露的，去年他哥下了死命令，黄毛才把他删了。

    死了啊……

    上回见还给他买汽水了呢，突然就死了。

    赵梵感觉心里空了一小块，属于黄毛的那一块空掉了，他得赶紧把他哥装进去，填满，不然心脏会痛。

    他浑浑噩噩从巷子里出去，推开小胖和富贵，喃喃着“别管我”，然后漫无目的地乱走。

    他路过一家菜刀店。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菜刀能把人的脸打烂吗？

    菜刀要弄烂也是砍烂吧？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哥也烂到让他认不出来？

    不会的，他哥有纹身，图案是他挑的，他能认出来。

    他哥为什么会有纹身。

    他哥为什么突然纹纹身？

    想让他给他收尸吗？

    他不要。

    他才不去。

    他不想看到死掉的哥哥，还不如当作把他抛弃了，他哥是无情无义的祸害，会一直活着，遗臭千年，在他的恨里。

    他也恨他哥，像很多恨着自己父母的小孩儿一样，偶尔会恨他哥。

    他哥多讨厌，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自己混社会，逼他去上学，独断专权，冷漠霸道，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我可以抱你吗？”

    赵梵回过头，兄弟们都不在了，只有庄宵站在他身后。

    “你好能哭啊。”庄宵看着他说。

    赵梵擦了擦脸，“我没哭，别跟着我，我会动手。”

    天色慢慢暗下来，赵梵走累了，晃进一个小公园，这个公园他哥经常带他来玩。

    也不是吧，他哥不爱带他玩，他自己跟来的。

    这是赵一然还没混出头时的据点，黄毛、肥皂他们十七八岁的时候总在这里滑旱冰，警察要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世界上立马少三个祸害。

    赵梵在秋千上坐下，学院路大公园建起来以后，这公园就荒凉了。

    小时候很多小孩儿跟他抢秋千的，黄毛往他身后一站，那些小孩儿都不敢上前，但他哥还是会逼他让给人家。

    秋千慢慢荡起来，感觉黄毛还在似的。

    赵梵回过头，看见庄宵站在他身后，垂着眼，居高临下，特别装逼。

    他忍不了了。

    赵梵猛地蹦起来，掐住他脖子往地上按，双腿一分，坐了上去，“我不是让你滚了吗！”

    庄宵比他高又比他壮，没几下把他制服了，按住他的手腕，翻过来反压着他，“我担心你。”

    赵梵又他妈想长大了，喘着气大骂：“老子不需要！老子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宵哥，老子不给你面子，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庄宵眸子微微一晃，紧紧箍着他的手，“可是你哭了。”

    “滚！”赵梵抬腿踹他，一点儿没留力气。

    庄宵拧着眉似乎很痛，但还是没松手。

    赵梵也没力气了，眼睛往上抬，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感觉这天马上要压下来了。

    “庄宵，用什么东西，才能把一个人的脸打烂？烂到朝夕相处的人认不出来。”

    庄宵没说话，可能他也不知道。

    赵梵知道。

    是枪啊。

    照着脸一枪下去，脑袋就跟碎了的西瓜一样，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