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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後不久，弟弟就拨了视讯电话来问课业。

    他们家有三个孩子，弟弟高二，meimei小二，前一阵子并排站还可以形成一个完美的等差，後来弟弟急起直追，每天多吃也多动，上次回家时，方尚良站在镜子前凝视那只剩半颗头的身高差距，觉得弟弟还是小孩，但变成一个存在感很强烈的小孩。

    「方夏珉，我在算数学。」他看着题目一会儿，在纸上列出算式，「你好意思在那边吃？」

    「我还没吃晚餐，如果你今天回家的话就可以一起吃啦。」萤幕里的人声音低沉又含糊，大口地x1着面，咻噜噜的，「谁叫你那麽不喜欢回家。」

    「我是没空。」

    「都在跟朋友玩。」

    臭小鬼。他想，但是没有反驳。

    算到告一段落，方尚良停下笔，想到之前跟mama讲电话的内容，随口问道，「妈说你老是看起来很忧郁，有什麽烦恼吗？」

    「我没有很忧郁啊，只是不常笑而已。」

    方夏珉的个Xb较像爸爸，不苟言笑。而他自己像mama，他不太确定是否真的如此，但大部分的人都这麽说：你像你那个开朗的母亲。

    他往後一靠。那有没有人去注意过，爸妈其实都是很稳重的呢？

    「解不出来啦？」

    「你才解不出来，我在等你吃完面。」

    方尚良又列了一个算式，感觉最後出来的数字不会那麽好看。心里不禁有点闷，怎麽连数学题目都要铺一条崎岖的路给他走？

    认命解完，他把计算纸拿起来问：「答案长这样吗？」

    方夏珉侧身去看解答本，「嗯，没有错，怎麽做的啊？」

    他抓起笔，b划着解释，直到眼前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有很难吧。」

    「才怪。」方夏珉垂头叹气，「像这样的题目，还有好多。」

    「不会再问啊。」他把橡皮擦屑拨到垃圾桶去。

    「每天都有作业，真不晓得你之前怎麽能这麽快乐。」方夏珉也把垃圾清到旁边，换上讲义，「应该说你一直看起来都很快乐。」

    方尚良笑了笑，没有说话。

    再聊了一些学校的事，他要方夏珉早点写完作业早点睡，便把电话挂断了。

    他看着漆黑深沉的萤幕，与里面安静的、面无表情的自己对视。

    没有声音之後，江岁予的事如同一场雨，从一两滴开始逐渐落下，很快在房间内满溢。

    还是能做其他事，但像是稍不留神就会听到雨声，一分心就会想到那责怪的眼神。

    谁给别人造成这麽大的困扰，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即使是像他这样的人也是，他想自己或许还更加的往心里去，因为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闯过的祸又一样样浮上来，一直留在身边的罪恶感开始膨胀，要挤到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容不下像他这样粗心的、总没有好好把别人的事当一回事的人。

    明明每次事後都告诉自己不可在在这样，要注意点，结果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走到哪里都是麻烦。

    麻烦。他把名字写在笔记本上，一会儿撕掉那页，r0u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里，放任自己就像掉进垃圾桶的名字，垮在椅子上。

    要不要再说些什麽？

    迷茫片刻，方尚良伸长手去捞手机，点进不再有对话的聊天室。指尖迟疑地组织话语，却组不出一句有用的，最後默不作声地离开，这一切再反覆数次。

    ──你为什麽不明白，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道歉。

    若是这样，你还愿意再听我说话吗？

    他叹了一口气，之後再想吧。不知道这样浪费了多少时间，最後却得到了和先前一样的结论。他走去刷牙，努力放空脑袋，否则今夜又要无眠。

    漱口的时候，大腿贴着口袋地方忽然麻麻的，方尚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手机在震动，他还想是方夏珉又打来求助，心里暗自佩服弟弟的用功。

    结果看到来电显示，他呆愣着，不小心把漱口水吞了下去。

    是江岁予……

    担心眼前所见会马上因为等不到而消散，方尚良手忙脚乱地滑开萤幕接听，因为喉间清凉的感觉发出了声奇怪的「喂？」

    「方尚良。」

    听到那轻柔的声音喊他的名字，这大半天内心累积下来的紧张跟压力，就立刻被消弭了一半，却仍惦记着要赔罪，下意识地又要将道歉脱口而出。

    「我──」

    「我很抱歉。」

    方尚良瞪着墙壁，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麽。

    一时之间，什麽都语塞。

    「……听我说，我早上的话有点不恰当，因为来上学之前，我又跟父母吵了一架，心情还没调适过来。」

    又？

    心里泛着难受，他问：「怎麽了？」

    「没什麽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他们觉得我最近不太认真，又不小心超过门禁时间，所以管教b较严厉。」

    「可是！」方尚良不确定该不该提起，音量缩小许多，「可是你都被处罚了……」

    江岁予轻轻地笑，「我习惯了。」

    哪有可能习惯？那个细皮nEnGr0U的样子，甚至无法想像怎麽能挨打。方尚良扶着额，整个心内疚地绞成一团。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想我没办法说服你这真的没什麽大不了，可是你……」电话那头x1了口气，似乎替换了话语，「你真的很呆。」

    「什麽呆……」嘴上抱怨着，方尚良却没办法反驳，「我真的想知道你怎麽了，这样才有办法关心你，或者是帮忙。但是我实在不习惯说太严肃的话，所以，那个……对不起。」

    「你好像老是在道歉。」江岁予平静地说，「你知道我当时为什麽会那麽说吗？」

    「因为对现况没有帮助？」他小心地问。

    「不是。一来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处理，二来我不想要你愧疚，也不希望你对待我的方式，会因为这样出现什麽改变。」

    「……真的？」

    所以之前经历的那些时光，并不是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值得一提吗？方尚良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美，却没办法阻止温暖在心中泛lAn，渗透了疼痛的部分。

    他觉得那个人对他好好。

    「嗯。」停顿片刻，江岁予补充，「但你还是不能一直冒失下去。」

    方尚良失笑，这个短期之内可能有点难改正，还是乖巧地答应：「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