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平_番外八: 程淞和邵权的那五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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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八: 程淞和邵权的那五年 (第2/2页)

向歪路的不少,咱们挡着他们挣“钱了,俗话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砸人饭碗必结十代深仇。”

    由于还没通火车,邵权所在的警务站是从“金三角地区”到昆明的必经之路,而近来人体藏毒猖獗。最多的时候,关振海和邵权他们能一晚上查获17个吞掉毒品的人。甚至因为那段时间人体藏毒案例很多,X光机因为使用频率太高坏掉了。

    “师傅,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毒品这种东西?”

    关老头眯着眼把手里的烟快吸到头了,却没说一句话,眼角眯起来时满是深深的沟壑。

    邵权看着手里的烟,他自言自语地说:“这玩意儿暴利,也是因为人喜欢上瘾的东西。”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支烟的时间。

    二十六岁的程淞一个人开着船冲进了海里,冷静地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想看大海的尽头是什么。那一瞬间成群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伴着他的船在雪一样的海浪中疾冲,咸腥的海水冷冰冰的拍打在他的手臂,小腹和脸上,还飞溅进了嘴里,其实通通都不值一提,只是有一股很凉快又很燥热的感觉窜上天灵盖。那个瞬间他是打算直接彻底沉下去的,后来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在模糊中看见金色的太阳融在了大海里,耳边是响亮的海鸟拍打翅膀的声音。

    大海的尽头是沙滩,是陆地。

    真没意思。

    有一天晚上,程淞视线茫然注视着黑暗中某一虚空的点。那个时候是十二月末,天最冷的时候,公寓的暖气虽然运转着,但即使盖着一层厚厚的被褥,也仍然觉得很冷。

    程淞曲着腿,觉得无聊,于是点燃了一支伦敦黑。落地窗外是刚刚喧闹起来的晚高峰街道,商圈高楼的灯光时不时从他眼前掠过。

    在云南的四年,邵权总是忙的,忙得想不起程淞了,挺好,虽然24小时随叫随到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休息日,忙起来的那些日子里吃饭睡觉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有一觉没一觉的,连夜去山里蹲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有次加班,他凌晨查阅文件,看着看着就趴桌上睡着了,做了很乱的梦,梦到有一天他被一个毒贩一枪射中心口,毒贩取下面具出现一张程淞的脸,此时正用一种不屑和轻蔑的眼光审视着他。那一对眼睛呈现黑白分明的颜色,看向任何事物的时候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是一抹比钢铁更冰凉的物质,却总是出现在梦里。邵权的额角的伤疤忽然一阵刺痛,那种痛苦像被谁开了一枪似的,又在那刺痛的伤口上抹上了一层药膏,刺激性的冰凉更加折磨人,要了他半条命。

    他在梦里被同事叫醒的时候像是被一只大手强行拉出来了一样仍旧惊魂未定。

    他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俯下身。

    明晃晃的日光从顶灯一片片匀称地落下,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疼,邵权感到自己的感知正在被日光切割,变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片。

    在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窗外香樟的枝叶晃动,摇曳出一层层茂密的青影。这一种感觉,直到很多很多年过去。

    又一年过去了,程淞考评为副教授,他受邀去听了一个名叫林远山的人的讲座。

    他看着台上的人侃侃而谈的模样,思考着台上的人所说的话,可是他始终想不通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一切都会过去,只留下记忆的余温。而人每日的奋斗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那么对这些不感兴趣怎么办。如果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那么需要多大的心力才能一直维持助人的热情。

    他在和林远山交谈的过程中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还是坚定地认为,人都是想象的奴隶,依靠自身想象去塑造任何人和事。

    夕阳一点一点落下去,光线里的微尘落在他的肩上。他曾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暴雨将树叶打落,也许那片树叶感受过谁谁谁的呼吸。街上路过的人有几分眼熟,虽然眼睛先于回忆分辨出来,但其实他都不在乎。

    燕城的冬夜街头被白雪覆盖成令人动容的美景,结冰的喷泉伫立于广场中央,在人造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清澈的斑斓。

    在云南的最后一年,邵权巡逻途中拦下了一辆车。检查期间,他在小车后轮胎处迎宾条的夹层里掏了一下,感觉不对劲,准备拿工具撬开看。这时,驾驶员突然起身,走过来对邵权低声说:“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当下,邵权凭着这些年的经验心中立刻就有预感,这个部位百分之百藏有毒品。

    那人上前来说:“你别查了,后备厢里有10万块现金,都给你,你做警察一辈子能有多少钱?你拿钱后放我一马。我家里有老有小,如果我被抓的话,整个家庭就破灭了。”

    邵权几乎想笑了,给旁边的战友递了个眼神,在往日累积的默契下,其他人也马上明白这里有情况,于是围上前来把毒贩控制住。

    面对审问,毒贩仍不开口,邵权一脚狠狠把他踹开,径直拿工具把夹层打开,在里面发现了三公斤左右的毒品。

    在审讯过程中,毒贩终于招了,跟据毒贩提供的线索,厅里统一开会将此次抓捕行动代号命名为:“天狼计划”

    其他人都说这次要网个大鱼了,走之前得把藏好的酒喝光。他们执行任务都有具体预案和严格的要求,只有完成了任务才能回来。在执行任务中,只能与上级有联系,而绝对不能向外界透露与执行任务有关信息,所以连跟家里道个别都不行。

    关振海让他们每个人写了遗书,以防万一。

    如果不幸牺牲,“警号+代号”就成为了他们缉毒生涯的身份证明。

    可只有邵权拿着笔对着纸什么也写不出来。

    他当时往窗外看了看,落日映在粉紫色的天空中带出河水里一层层的浮光跃金。他的嗅觉似乎被低温刺伤,时不时涌上一阵阵血腥气。

    他不能自已地再次想起程淞,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

    这一瞬间,邵权觉得非常累。比跟罪犯搏斗还累。他以为他的念念不忘是因为青春期见了太少世面,只和一个人死磕,可五年过去了,为什么一旦想起那个人,脑海里还是清晰地浮现出那人一身亮的刺眼的白衬衫站在太阳光下比谁都更加遥远。他感慨时间竟那么快,剩下的失落全因时间过去这么久,谁在乎?程淞吗?怎么可能。还是他邵权?问不出答案,想不出答案。也从未有过答案。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那些过往的争斗通通涌入脑海,真的无法冰释前嫌。是不是他就真的死在云南了,那些不甘心才会停止,然后不管是程淞还是他邵权,都只成了彼此的过去。

    熵增不能逆,他的额角疤痕还是很疼。靠时间释怀的人经不起见面,那靠时间都不能释怀的人呢?

    夜风吹过他被烟熏的发疼的眼睛,像是某人冰凉的指尖。

    10

    同一时刻,远在燕城的程淞躺在床上抽烟,眼睛落在空中的某个虚无的点,群星闪烁,嘴上的烟快燃尽了,guntang的烟灰猝不及防落到到他的脖颈上,砸出指甲盖大的伤痕。——那道烫伤突兀地出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鲜红而溃烂的,像是个抹不掉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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