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学校内部 (第1/1页)

    公司不良作风整顿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行政部也没下具体通知，反正经过这些天，康芒斯觉得他们公司的风气好不了一点，该什么样还什么样，而且因为人手不够，堆积如山的工作来不及处理，客户投诉一个接一个，公司好评率刷刷往下掉，连康芒斯本月的个人好评率都从4.9掉到了3.2，市场分析部忙得焦头烂额，公司里比之前更混乱了。

    康芒斯经过营业部办公室，几个魅魔正拉着营业部部长一起摇花手，还非要他陪他们拍小尬剧，营业部部长病急乱投医，连滚带爬逃出办公室，抱住他大腿不松手，眼泪汪汪地求救，康芒斯好不容易把腿从他怀里抽出来，微笑道：“抱歉，我有点急事……”

    一左一右两个恶魔架着营业部部长的胳膊，把他拖了回去，康芒斯吁了口气，拎着公文包下楼，刚要离开公司，忽然听到一楼会客室传来争执声，他折返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他上次面试的那个实习生，和一位客户起了冲突，对方认出他，手忙脚乱：“康芒斯先生！？您，您怎么来了？”

    康芒斯隐约记得他后来被分去了心理部，是个挺轻松的工作，怎么才实习没两天就被调来弄契约合同了？这帮混蛋领导也太会压榨新人了！

    康芒斯简单安抚了一下客户的情绪，转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紧张地说：“布、布兰特。”

    康芒斯了解了情况，是关于契约优惠方面的问题，这个新人一个人应该搞不定，但他确实有急事，抽不开身，只好给小铁发了条消息，叫他过来帮个忙，之后他请他吃饭。

    小铁从茶歇台拿了一堆甜品，咬着叉子，用肩膀顶开门进来：“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不要吵架，和气生财嘛，来，吃块蛋糕吧？”

    小铁是那种非常阳光活力的类型，亮晶晶的小狗眼显得年龄小，看起来像朝气蓬勃的男高中生，长相可爱，嘴又甜，平时玩归玩，业务能力可一点没落下，会说四种语言，办事干脆利落，很招人喜欢。

    “请您放心！我们提供全面的售后服务，包括免费咨询、定期回访、愿望的后续完善等等，”小铁热情地说，“为了回馈广大客户，我们特地推出了节日限时优惠活动，您作为新客户，可享受120％的回报！也就是说，您的灵魂可以额外获得20％的附加价值！我和您说句真心话，这次的优惠力度真的是非常、非常大！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过！您如果和家人或者朋友一起购买双人套餐，每人还可以再附赠5％——”

    会客室的低气压渐渐调动起来，客户被小铁三言两语哄得眉开眼笑，康芒斯放心了，无声对布兰特做口型：“跟我出来。”

    布兰特忙不迭跟到走廊，康芒斯笑道：“这些天感觉怎么样？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康芒斯先生，谢谢您关心，真的特别感谢您，”布兰特感激地望着他，“我觉得哪里都很好！公司条件好，大家对我也很好，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只是……”

    “怎么了？”

    “我觉得，我的工作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认识了很多人类客户，他们比我想象中……”布兰特摸摸脖子，“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给我感觉……不真诚？……啊！对不起，我就是随便说说，不是抱怨！我遇见的客户都挺好的，您别在意我的话……”

    “你觉得契约应该是神圣庄严的仪式，而不是简简单单签一张合同？”康芒斯说，“你觉得人类比你想象中更冷漠，利己，对恶魔充满警惕，双方不再像过去那样信任无间？”

    “我……”

    “没错，是这样。”康芒斯说，“这很正常，过段时间，你会发现这项工作和你想象的差距很大，你只能尽量去适应它。”

    布兰特犹豫片刻，不确定地问：“康芒斯先生……也是吗？”

    “文明只是一种形式，就像食物要有好看的包装才能‘看起来’很好吃，让人有购买欲，”康芒斯朝他微笑，“我经常恍惚自己还活在曾经的时代，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时代，人类与恶魔的关系比现在更复杂，也更单纯，但交易的形式总是要更新的，不是吗？我们并非野蛮的种族，古老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在当下，人们都不怎么注重契约仪式了，你要慢慢习惯。”

    布兰特的神情有些茫然，康芒斯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我有急事必须要处理，先走了，有空再聊。”

    康芒斯打了个车，去阿夏的学校，“圣梅塔特隆圣玛利亚学院”，男女混合私立学校，教学楼仍保留着17世纪的巴洛克建筑，有着非常古老纯正的宗教文化，地理位置靠近森林湖，学院内覆盖着大面积的绿地，景色优美，学费也不低，大概属于传统贵族学校那类的。

    康芒斯把翅膀尾巴隐藏起来，拎包走近学校大门，耀眼的阳光直射在脸上，他眼睛有些不舒服，于是从包里拿了副墨镜戴上，这下他看上去像是来接某位大少爷大小姐放学的私人保镖了。

    康芒斯注意到学校建筑的表面雕刻着教会的符号。

    学校上空笼罩着一层类似防火墙的东西，环形的光晕自内向外扩散，从特定角度能看见空气中高密度、微微发亮的数据层，像一张白色透明的薄膜。

    看来学校已被某方势力抢先一步控制。

    保安亭站着两个穿白色西服的年轻人，领带上有呈放射状、群蛇缠绕的眼睛的花纹，这帮天使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身高相差无几，统一的金发蓝瞳，虹膜犹如液态金属，散发着异质的冷感，像批量生产的智能仿生人。

    康芒斯稍微靠近，果不其然，两个天使立刻将他拦住，他们身上都带着武器，有谈不拢就随时动手的打算。

    康芒斯朝他们礼节性地微笑：“不好意思，我今天是来处理一些工作上的小问题的，不是来挑事的，我进去见个人就出来，给个面子，怎么样？”

    天使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警惕地问：“你有调查许可证吗？”

    康芒斯递给他一份文件，对方接过去看了一下，说：“让他进吧。但是你在里面不能待超过二十分钟，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康芒斯愉快道：“谢谢，我尽快。”

    对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着：“跟我来档案室。”

    学校内部是与外观不符的破败，没有经过任何修葺，断壁残垣，走进建筑内，仿佛一瞬间穿越回数百年前，礼堂堆满杂物，三角钢琴上覆着厚厚的尘土，光线阴郁灰暗，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灰尘的气味。

    礼堂的石墙上雕刻着巨大的“乐园派”标志，蛇与苹果树。

    走廊里出现了更多的“乐园派”天使，他们衣着陈旧，应该是普通的教职人员，和一些学生低声说着话。

    康芒斯经过他们，这些人忽然安静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学校里的气氛有些古怪，这些学生穿着和阿夏一样的制式校服，每个人都戴着教会的金属铭牌，有的学生身体上画着白色的海娜纹身，也是群蛇缠绕的眼睛的图案，繁复的花纹从双手蔓延到手臂，隐入袖口，仿佛某种诡异的寄生物。

    远处的天使招呼他们，学生们很快散了，那个天使的额头上也画着白色大理石浮雕般的海娜纹身，图案极为华丽，“眼睛”的周围簇拥着半透明的晶体，在皮肤上微微凸起，犹如错综复杂的电子线路无规则地缠绕，康芒斯经过他时，发现他后颈的皮肤甚至是透明的，能清晰地看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动和呼吸灯的蓝色光点。

    领路的天使静静地背对着他，仿佛指引者缥缈模糊的影子，康芒斯停下脚步，环视四周，越往学校内部深入，越像是进入了某种生物潮湿冰冷的腹腔，他的身边开始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