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心一意_02这是地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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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这是地震 (第1/1页)

    甲方的人早已经等在出站口。这回项目经理亲自出来迎接,一左一右带了执行主管和技术主管,开来一辆小型中巴车,先把大家送去酒店入住,吃个午饭,稍作休息,下午再一起去踏勘。

    经理跟设总亲切会晤了一番,其他人也互相意思意思握了手。等寒暄结束,贺星池迫不及待一头钻进车里,冷气迎面扑来,终于感觉舒适许多。

    等中巴车开到酒店门口,一行人从车上下来,贺星池和赵传歌登时就傻眼了,终于明白昨天领导吩咐他俩出差时,那一脸的讳莫如深从何而来。

    工作几年,出差多次,却从未见过如此寒碜的酒店——或许已不能用酒店这种过于抬举的名词,这就是一个没头没脸的、年久失修的城乡结合部招待所。

    赵传歌百思不得其解:“院里的经费已经紧张到这种程度了吗?”

    贺星池抬头望着招牌,只剩下三个半字:宾至如彐。

    甲方一主管看出不少人有些微词,连忙撇清责任:“以往乙方有人过来,都是我们帮忙先订酒店的,不过这回跟设计院对接时,那边说他们来订就行,最后就选了这地方。”生怕大家不信,嫌他们怠慢,又企图让设总刘大江帮忙证实:“我记得之前刘工带队过来做可研调查时也是住在这里,是吧。”

    这么一说其余人就了然了,这破店铁定是院里哪个领导家的亲戚开的。

    贺星池他们几个是头回来,但团队里一半的人从可研阶段就一直跟着项目,在这破店里住过不止一次了,便心态平和且熟门熟路地进门办理了入住手续。

    贺星池的房间在二楼。这栋三层家庭自建房难得竟还有台电梯,虽然电梯跟这破店也是一脉相承的风格。他进了电梯跟同事们一起嘎吱嘎吱地升上楼去,等到了房间门口,发现谭麦就住自己隔壁。

    俩人对视一眼,谭麦对他点了点头,以示礼貌。他猜这小子估计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记住。

    房间是不出所料的简陋,不过卫生还算过得去。贺星池也不是什么太娇气的人,放好东西后跟赵传歌一起到附近吃了碗米粉,再回到房间冲了个澡,小睡午觉。

    下午两点半,甲方准时开着中巴车过来接人。贺星池打着呵欠下楼,毛茸茸的头发也来不及梳整齐,以上坟心态坐进车里去往现场。

    这回当地是打算做一个农光互补光伏发电项目,需建一座光伏电站及升压站。光伏场址工程区在一个郊外大型农场里,属于低丘缓坡地带,地势开阔,地形较平缓,区域交通也还算便利,植被多为经济林木及灌木草丛,建设条件相当不错,尤其是太阳能资源十分丰富,简直是太丰富了,烤得贺星池和他的同事们是苦不堪言。

    女同事们还讲究点,带上了防晒衣和遮阳伞,有经验的男同事也知道至少要戴顶帽子来。贺星池早上出门本就匆忙,平时又大大咧咧惯了,什么防晒装备也没带。最后是赵传歌大发善心,把他拢到了自己的遮阳伞下。

    一路上车下车,走走停停,各种拍照。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贺星池眯起双眼强打精神,见那个不上道的谭麦工作起来倒是挺认真,一边不声不响地专心拍照,一边听杜成钧给他传授经验,不时点点头,像是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

    到了下午四点多,烈日渐渐被掩去,天空压满厚重的云层,湿度大升,温度不减,闷得人喘不上气。贺星池瞧见一只蜻蜓低低地飞过身边,说:“怕是要下雨了吧。”

    赵传歌抬头望去,天上云层虽厚,却不见乌色,说:“昨天专门看了这边的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

    贺星池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天气预报啊。”

    转了一下午,将近六点时终于可以收工。雨果然是一滴未下,但突然刮起了大风。贺星池那一头自来卷在夕阳下迎风招展,人是又累又渴,钻回车里瘫下了。

    中巴车载着大家回到县城,直接奔向饭店,按照惯例,今晚甲方会请客吃顿好的。

    赵传歌说她有个老同学在本地,很久没见了,今晚去找同学聚聚,半路下车跑没影了。贺星池也不戳破,叮嘱她注意安全。

    跟甲方吃饭免不了应酬那一套,赔笑劝酒荤段子,赵传歌最烦这些,向来是没有借口制造借口也要溜。以前有领导委婉说过她,但她屡教不改,便也任由她去了。

    经过一下午的踏勘,众人都是满脸疲惫,一身汗臭,只想尽早吃完回去洗澡休息。团队里又都是常年埋头搞技术的,本身也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人才,一顿饭吃得规规矩矩,没什么花头。甲方项目经理倒是个八面玲珑的,在席上试图兴风作浪,但反响不大。

    吃饱肚子,又走流程互相敬过了酒,设总便提出散伙。甲方把一行人送回住处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

    贺星池回到房间里,整个人懒散地不想动,便瘫在沙发上玩手机——没错,这简陋的房间里确实还有一个单人小沙发。他听见楼下一直传来狗叫,伸头往窗外一看,是老板家栓在门口的那只大黄狗在汪汪个不停。贺星池听得心烦,便打电话去前台抱怨。前台的态度倒是很好,说狗子平时都很乖,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乱叫,哄也哄不停。言外之意就是管不住,你受着吧。

    贺星池无奈,从包里翻出换洗衣服打算洗澡。进卫生间前他特意看了一眼时间,正是九点零五分。

    他打开花洒,习惯先洗头,给自己抓出了满头丰厚的泡沫,冲干净了,再往身上打肥皂。一天的疲惫给温热的水流扫去了大半,心情也变得颇好。他一边冲水一边快乐地哼着小曲,在全然的放松中,毫无防备地感觉到地板开始剧烈晃动。

    霎时间地动山摇,地动山摇!

    湿漉漉的头发盖在额头上,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因为楼体晃动险些摔了一跤。在那一瞬间里,他脑袋里全是空白,常识却无需回忆就直白地冲击他,这是地震。

    身体立刻被求生本能支配,他连花洒都来不及关,连滚带爬逃出卫生间。以往学过的逃生知识、上学时经历过的避难演习,此刻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遵循本能往外跑,用最快的速度,用最短的时间。

    逃到外面才能活命!

    外面传来惊恐的吵乱声,有人在尖叫:“地震了!地震了!”

    贺星池痛恨自己是个人类,在这紧急的逃生时刻,羞耻心还是让他努力套了条长裤再跑。他打开门边往外冲边扣扣子,正遇到隔壁的谭麦跑过身侧。此时电路突然中断,走廊上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楼体震荡得愈发猛烈,贺星池在黑暗中快要站不住了。他被巨大的恐慌淹没,依稀看到前面有个人影,情急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仿佛在绝境中寻觅一点依靠。

    可惜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个没头没脸的、年久失修的城乡结合部招待所。

    只听一阵轰然巨响,贺星池在坠落的失重与剧烈的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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