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_第4章日轮融金,模糊了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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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日轮融金,模糊了界 (第1/1页)

    季山摊开五指,去捉指缝间漏出的烛火光亮。火光悦动在指缝间,折叠出黯淡的影子。小白睡在他的身侧,呼吸平稳。烛火晃动着,模糊了他们之间的界限,消湮了他们之间的生疏,搅混了季山的感知。

    季山没有对此下定义。他想要放任不管,却觉得胸腔里温热的脏器鼓噪得发烫。窗外的月光很亮,亮得晃眼。他慢吞吞支起身,坐到了桌子前。他摸索着打开抽屉后面的暗格。揭开,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沓纸。厚重的纸上爬满了细密的文字。密密麻麻全都是他收集的证据。还有无数张被退回来的状纸。他明白,那些都是陈年旧事,翻不白了。只要那个人,还在朝堂上站一天,他的案就翻不了。

    季山不是不想要放下,他只是放不下。盈盈悦动的烛火染黄了他挺直的背脊,他攥着纸的手用力到发颤。纸张皱起,烛光被抖碎成尖锐的碎块。

    小白梦呓几句,手往空荡的床铺旁捞了几下,捞空。他眼睁开半条缝,看见了季山晕染了昏黄烛火的背影。他从床上撑起来,往季山那边挪。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山深吸口气,把纸张抚平,再次压回暗格里。

    “怎么了?”小白从后面把季山扣到怀里,长而白的头发如瀑布般滑下,和季山的头发搅和到一起。

    季山摸索着,拿出了那块被血沁得带有腐烂色泽的玉珏。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给你买一根簪子。”这玉珏水头很好,一直跟着他。如今……把它当了,定然可以给小白买一根漂亮的白玉簪子。

    小白把头埋到季山的肩颈里,说话声闷闷的:“好啊!到时候,我就能把头发绾起来。”

    季山摸着碧玉上细小的纹路。烛火在他眼里晃晃荡荡,光点好像变成了水珠,滴在地上又变成殷红的血。烛火,月光,血,刀光剑影,又是那缠着他成为梦魇的回忆。他麻木了。

    小白的身体和季山的贴着。他感到季山的身体在颤抖。他把季山抱起来,手托着他的屁股,颠了颠。小白说:“别想了,睡觉吧!都过去了!”

    季山有些麻木的应了一声。他把小白搂的很紧,软软的,香香的,皂角的香味。小白总是把自己搓洗的特别干净。季山埋在小白发间深吸口气,橙子味儿皂角的味道把他拉回了现实。过去的都过去了……明天给小白买一个簪子,把头发绾起来,多好。

    小白是漂亮的,颀长的。他笑起来很好看,他不常笑。但是他看着季山的时候,很温柔,像泡在温软的水里一样。季山很喜欢和小白待在一起,很舒服。

    镇子上

    季山在当铺当了那枚泡透了血色的碧玉。他给小白买了一根白玉簪子。很漂亮,是一只圆嘟嘟的白孔雀。和小白很像,漂亮,尾羽细长。

    季山把簪子揣在怀里往镇子外走。突然,一辆速度很快的马车从他身边蹿了过去。他猝不及防,被撞得摔到了地上。

    “啪嗒——”白玉簪子从季山怀里摔了出来,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半。还没等季山从地上爬起来,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乞丐蜂拥而上把那碎片抢走了。

    季山顾不得疼,马上爬起来去追。那群小乞丐跑得飞快,左拐右拐,一流烟儿就不见了。

    季山跑得很快,直直跟着。他跑得直喘气,肺都紧缩着抽痛,可是他顾不上。

    “交出来!”“交不交”“交出来!”“多踹几脚,他就会松手的!”“往死里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打他!”

    季山追到一个角落里,看到一群小乞丐在围殴另一个小乞丐。那个被打的乞丐卷曲着身体,手里攥着什么白色的东西。是季山碎掉的簪子。

    季山正准备前去把那些乞丐给赶走。突然,那个蜷曲的小乞丐看见了他,他眼睛一亮,大喊一声:“怀夏哥哥!”

    这个名字甫一出现,季山的耳边都寂静了一瞬。所有的人声鼎沸都如潮水般退去,只留那一声清脆的声音:“怀夏哥哥!”

    很久之前,也有人这么叫过他。可是,那真的很久了。炽烈的太阳亮得晃眼,四周的景色都融进橙红色的日光里。

    是那次他要回京城宅院赶考的时候。他反身上马,单手拎着书箱,端的是少年意气,君子端方。突然,身后有人喊他:“怀夏哥哥!”他一回头,看见一张稚嫩的小脸,眼眸里满溢着孺慕之情。

    那时候,那个小豆丁问他:“怀夏哥哥,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那时候,他是如何回答的?他只顾着耍帅,只含糊应了一声,便一夹马肚子,策马飞驰。

    如今,当年的那张稚嫩的小脸和眼前小乞丐满是泥巴的脸,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他丢掉季怀夏这个名字的时候,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再次听见这个名字。他冲上去,把那些聚在一起揍小豆丁的小乞丐们都挥开了。

    他把小豆丁护在身后。他从袖子里摸出几文钱,向外一丢。那些小乞丐们便去争抢那几文钱去了。

    “怀夏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当时他们都是你死了,可是我根本就不信!你怎么会死呢!你可是季怀夏,你可是季怀夏!你绝不会死!绝不会死!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找到你!”那小豆丁趴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却激动地抱着季怀夏的腿喋喋不休。

    季怀夏垂眸看着抱着他腿,眸子明亮得宛若秋水的小豆丁,一切恍如隔世。好像,那一起在郊外相处的日子就是昨日,好像……也只是像而已。

    季怀夏说:“小豆丁,那都过去了。我现在不叫季怀夏了,我叫季山。”

    小豆丁抱着季怀夏的腿撒娇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我的怀夏哥哥!你忘了,小时候你还想让你娘找我娘给我们定娃娃亲呢!”

    季怀夏一愣。这是一个误会。小豆丁小时候长得很漂亮,扎两个圆嘟嘟的羊角锤,像小女孩一样可爱,红扑扑的,粉苹果似的。那时候他一直觉得跟他屁股后面跑的小豆丁是一个小女孩。没想到……后来,小豆丁老是拿这件事取笑他。

    ……

    季怀夏把小豆丁带回了山里。断掉的簪子被他用红布兜了包起来。推开门,小白正坐在屋子里。小豆丁害羞地躲在季怀夏的背后。他有季怀夏的肩膀那般高,再过几年,就会比季怀夏还要高了。他如今已经十五了。

    小白看着躲在季怀夏背后的小豆丁,询问道:“这是?”

    季怀夏一笑,说:“这是小豆丁,他无家可归了。我让他先跟我回来,过几天再送到镇子上去念书。”

    小白眯了眯眼睛,严肃地说:“可是我们的钱不够。”

    季怀夏挠了挠脑袋,说:“现在天气转凉了,柴火好卖了。我多砍几捆柴就行。”

    小豆丁躲在季怀夏背后偷偷冲小白做鬼脸。小白偷偷在季怀夏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小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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