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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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1/1页)

    建平三年十月,大栾北境,饮马河。三尺冰封几乎被温热的鲜血融化,河滩上驻扎着燕王的大营。这是一支骑兵部队,约二百人,鸦雀无声。

    一个时辰前,燕王的部队刚刚消灭了一支在北境sao扰作乱的蒙古骑兵,首领被俘,一人出逃,此外全部被杀,陈尸草原之上。明年他们的尸身就会消失,被燎原的火烧掉,被老鼠和秃鹫吃掉,或者化为牧草的养料。

    一个刚入伍的新兵人生中第一次亲手杀人,正在河边呕吐。他闭眼吐完,刚想喝口河水,睁眼却是一片猩红,险些又开始干呕。

    景琛坐在马上看地图,瞥了眼那个新兵,很老成地叹了口气。

    “喂,新兵,接着!”那新兵忙回头看她,被景琛丢过去的水袋砸中正脸,力道太大险些让他倒栽进河里。尽管如此,他还是千恩万谢的:“多谢,多谢少将军。”

    景琛满意的点点头,跳下马来,很豪爽地拍了拍那个新兵,手劲依旧惊人:“兄弟啊,千万别让我义父看见你这窝囊样,他比蒙古人吓人多了。”然后很友善地一笑:“说不定会留你在这里陪他们哦。”

    那人的后背被她敲军鼓一样拍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色青白交错,只能一个劲点头。

    虽然他还没见过燕王本人,但他相信燕王能做出这种事来。燕王单名一个云字,据说八岁拿刀,十岁见血,十五岁带兵,杀人不眨眼。一年多的时间,北境已经全是他的传闻。在整个北方,报他的名号,可保出行平安,可治恶鬼作乱,边市卖马的蒙古jianian商甚至都不敢跟燕州人讨价还价。总之,他是凶神,也是保护神。

    突然,他们背后传来掀帘子的声音,紧接传出一声泉水击石般的清朗男音:“景琛,过来。”新兵立马挺直腰背整理仪容,发现不是在叫他之后松了口气。景琛“啧”了一声,应了声“来咯”,低着脑袋慢慢挪进了燕王的主帐。

    景琛最近有点憷她义父。前天,她假扮男子,混进燕军,跟出边境参战的事刚被左云发现。当时她凭借军功,已经混到百户的位置了。只因有一次,她勇猛过头一不小心冲到了前线,正好撞上最前线的义父本人,被一把揪住领子、夺了兵器,提到他自己的马上,直到那场战役结束。她觉得他是真生气了,连那天被他杀死的蒙古兵死相都格外凄惨,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好像在身体力行地向她展示战争的恐怖。

    景琛想到这里,偷偷抬头,正对上左云打量她的眼睛。她生在江南富贵人家,见多识广,13岁那年初见左云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哪怕是人杰地灵的江南,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相貌了。”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最难得的是那一双桃花眼,既可风流倜傥,顾盼神飞,亦可冷如寒潭,惊心动魄。他此时并未披甲,而是穿他平时常穿的暗红金丝流云蟒袍,外披一件雪领瑞兽纹嵌玉大氅,腰佩方鞘雁翎刀,瑰丽之中贵气逼人。配上他现在冷冰冰的眼神和皮笑rou不笑的薄唇,景琛觉得自己有点想跪。

    “杀了多少人,就敢倚老卖老?“左云信步走来,抬手摸了摸景琛的头发。平日里这本来是很慈爱的动作,现在景琛却觉得有点惊悚。她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说:“没……没多少,真的。“左云轻笑了一声:”是么。知道害怕了?“

    景琛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梗着脖子道:”我不害怕!我手下一百个大男人,加起来掰手腕都未必能掰得过我!我……”她还没说完,却被一记眼刀硬生生刹住了话头。

    “天生神力,不足以成为你在战场上自保的手段。“左云坐在一把龙头沉香木太师椅上,喝了口茶。”被刀砍中咽喉、被一箭穿心、被流弹击中,都会让你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结束生命。”

    他把茶碗“哐”地一声搁在案上,景琛吓得浑身一哆嗦。“如果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现在就回家,把你那对斧头练明白了,再来当你的百户。”

    景琛知道这就是从轻发落了,红着眼睛,“嗯”了一声。

    左云虽然把景琛当半个儿子养,却从没忘过她其实是个女孩,和家里另外一个小的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十几岁的年纪,明眸皓齿,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英气逼人。武装是红缨烈火,红装是洗净明珠。虽然如今被坚执锐,几乎看不出女气,但她开口声如银铃,迟早露出马脚。万一被蒙古人俘虏,识破真身,后果不堪设想。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待在这里。再者,她回去也能敲山震虎,让她弟弟也早点死心。

    安顿好不省心的女儿,左云出了主帐。疾风卷着漫天飞雪呼啸着,刀片一样切在脸上,鸦翅般的睫毛上也凝了冰霜。燕军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不需要统帅发话,所有军用物资都已经收入营帐,站岗的士兵如同石雕般笔直站着,连寒颤也无一个。

    左云横穿整个大营,走进了一个不甚起眼的营帐。营帐里冷的如同冰窟,地上的冰和着殷红的血。帐中跪着一个蒙古男人,虎背熊腰,额头上青筋暴突,双臂被手腕粗的铁链拴在背后,全身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他听到脚步声,硬撑着抬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极其怨毒的盯着左云。

    左云完全不在意,问一旁的士兵:“招了么?”

    士兵立刻躬身一礼,随即站直,回答道:“回殿下,没有。皮鞭、军棍、夹棍都已用过,右腿骨和脊椎已经断了。他脚腕上有一刺青,但抓住此人时已经被他自己用刀划的血rou模糊。属下猜测,应当是三角梅的图案。”

    左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让那士兵退下了,一时间军帐中只剩左云自己和那个被俘虏的蒙古骑兵首领。左云微微蹲下,一把抓起他血块凝结的头发,让那人和他平视。

    左云冲他一笑,问:“宁王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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