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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延悠悠醒来，入目是多日不变的昏暗，只床头的小灯发出微黄的光，光亮没有照射到的地方黑漆漆的。暴延从未觉得黑暗如此具象化，虚虚地包裹着他，待到时机成熟就会狠狠地把他挤扁。

    他顿时心慌起来，动了动身子想要下床去找孔觉，每一处、甚至骨头缝里都酸痛无比。他接受了这日复一日因强烈的性爱而带来的酸痛，然而身体遗留的本能反应却不能任他cao控。

    他从床上下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两条腿像失去神经似的没有知觉。张口喊了声孔觉，声音哑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门在几步之外，只要打开门就能看到孔觉。暴延用手挪动着一点点朝门口爬，门把手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抬头看去，门被打开，同光亮一起进来的是孔觉。

    “醒了怎么不喊我？”孔觉垂眸看向暴延，暴延正两只手撑着上身仰着脸也看向他，黑色的瞳孔里只装着他一个人。穿着蓝色睡裤的双腿无力地瘫在地上，好像一条蓝色的鱼尾。

    暴延像一条美丽的人鱼，像精灵王国的小王子，像精致又独一无二的漂亮人偶，璀璨夺目。这些孔觉都没有告诉过他，他内心深处藏着的对暴延最天真的赞美。

    暴延张口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想喝水。”

    孔觉抱起他，双手拖着他的屁股，稳稳的像客厅走去。他一手抱着暴延，一手倒水，暴延就就着孔觉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嗓子比方才好了些，他问道：“几点了？”

    窗帘整日整日地拉着，遮的密不透光，如果不看时间根本分辨不出日和夜，“下午四点二十。”孔觉说。

    “我睡颠倒了。”

    “无所谓。”

    “嗯，无所谓。”对我们而言，的确是没有所谓，暴延想。可他还是时不时想问问时间，想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想知道他的倒计时开始了多久。

    喝完水后，孔觉又抱他去洗漱，暴延搂着他的脖子，手指抚摸着他肩头的一块巴掌大的皮肤，“只剩这么一块了。”

    孔觉“嗯”了声，把他放在洗手台上，挤了牙膏给他刷牙，“张嘴。”

    暴延听话的张开嘴巴，“唰唰”声像小虫一样爬到卫生间每个角落。

    “一直盯着我看，不害怕我这幅样子了？”孔觉余光瞥到镜子中的自己，一个醒目的人影，他全身的皮肤只差一点就变得完全透明，人体的肌rou组织全部暴露出来，红色的、白色的，一只眼睛的眼皮和肌rou完全消失，整个眼白露出，眼珠好像要掉下来。

    暴延眨了下眼睛，还是有点怕的，尤其是在晚上。清楚人体构造和活的“尸体”在眼前走动的冲击力完全没有可比性。

    牙膏泡沫顺着唇边流到下巴，孔觉用手擦去，开始讲他的专业知识。

    “你现在看着我的覆盖在眼睛上的这一圈椭圆形肌是眼轮匝肌，我现在手摸的你这个位置是臀大肌，也是人体最大的肌rou……”

    暴延不想听专业知识，握住孔觉帮他刷牙的手，把牙刷从嘴巴里拿出来，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说：“我想换个口味的牙膏。”

    孔觉立马止住话头，“换什么口味的？”

    暴延想了想，“水果味的。”

    孔觉：“晚上我去买。”

    刷过牙后，孔觉又给暴延洗脸，暴延乖乖地闭着眼睛，脸上覆盖一层绵密的洗面奶泡沫。暴延的嘴唇很饱满，此刻显得更加红润，孔觉忍不住亲了下，淡淡的薄荷味，换个牙膏口味也好，那样他就可以尝到水果味的“果冻”了。

    暴延仍旧是坐在洗手台背对着镜子的姿势，他搂着孔觉的脖子和他接吻，交换着唾液。孔觉卡在他双腿间，昨晚刚做过又硬了，guitou隔着裤子抵着暴延的生殖器。

    他摩挲着暴延的腰，纠缠眷恋般地向上抚摸，衣摆被撩起，露出后背大块的红色肌rou，是和他一样的红，在镜中同样的醒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暴延的“消失”来势汹汹，像是在追赶他，想要和他一起消失。

    暴延接吻分心，一只手按住孔觉继续向上撩拨的手。他知道，那大块的红几乎占据他整个背部，但他不想看到。

    每每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好像能清晰感受到皮肤的消失。无论是躺着，侧着，站着，坐着，皮肤就像一张易燃的纸，被火苗轻轻点着就迅速卷曲着扩张凋落。偶尔他好像能闻到似有若无的味道，带着陈旧的腐臭味道。偶尔他会感觉自己像具有意识的尸体，床是他的棺材，卧室是他的墓xue，床头微黄的灯是棺材板被虫蛀出的洞透进来的光。偶尔他会恍惚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他躺着一动不动，等待着活生生的腐烂。

    他的消失没有声音，却能看到踪迹。

    孔觉停止亲吻，“不怕看到我，害怕看到自己？”

    暴延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小延是个胆小鬼。”

    孔觉不顾暴延的挣扎，强制脱去他的衣服，手指抚过暴延的肩胛骨，沿着红色肌rou轻轻滑至脊柱末尾，暴延的背部有条撩人的沟壑，所以他很喜欢让暴延穿露背的小裙子。

    “小延这里的一小块红色好像地图。”孔觉边说边两只手滑向暴延的臀rou，用力捏了下后又拍打了下左边的臀尖，“小延这里也有一小块，后背体位时我看的一清二楚。”

    “还有这里。”孔觉抚摸着暴延的左腿外侧，也是红红的一大片，“小延怎么能装作看不见呢？”

    暴延搂住孔觉的脖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小孩子似的，“孔觉，我害怕。”

    “小延不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觉得我会抛下你吗？还是害怕和我一起死？”

    孔觉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捏着他的脸颊，“看着我，回答我。”

    暴延泪眼朦胧地看着孔觉，孔觉又一字一句地问：“小延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暴延的精神有些许恍惚，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撞进耳朵，他脑子里便只有这句话，再无其他念头。眼泪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