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_我所钟爱的死亡(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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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钟爱的死亡(上) (第2/2页)

我经常去那附近玩。

    在二年级下学期的一个周一,我回学校后,发现那个调皮的男生没有回校。后来,老师走进班里告诉我们,他因为在河里游泳淹死了。她的声音和以前从医院回来的mama一样,沙哑低沉,而且有很重的鼻音,眼眶也是红的。同学们都很难过,几个平时针对他的女同学跟着失声痛哭。那时我们才刚刚理解死亡的含义,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似乎那个人越来越淡,最终陷入黯淡的寂静。死亡真是神奇,它甚至能让敌人落泪呢。

    后来,我看到一段话:“死亡有三重。第一重死亡,是在你身体的机能停止运转之时。第二重死亡,是在你的身体被运送到坟墓中的时候。第三重死亡,是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你的名字最后一次被人们提及。”

    那个男孩的第一重和第二重死亡我们都没能亲眼见证,但他在我们班里的第三重死亡来得实在很快。那时正值盛夏,记得我又按照惯例磕破了膝盖。当我的伤口好了一大半时,他走向第一重死亡。当我的伤口痊愈时,暑假已经开始,他似乎随着伤口的愈合消失了。或者说,我们主动杀死了他。大家都避免提到那个名字,老师进行了一次大换位,他的课桌椅被搬走,假前安全教育时只说不要再让悲剧发生。他的最后一名被一个总是笑嘻嘻的胖胖的女孩顶替。那片河滩很快就被封起来,后来盖起一片平房,还开了一些店,烧烤和砂锅粥都很好吃,直到深夜也充斥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当我们下决心协力杀死一个人后,他的消失真是相当容易且彻底。

    再回到班里的两大山顶。漂亮的班长是老师的得力助手,备受喜爱,在同学之间人气也很高。她有一头长长的秀发,不是传统的黑长直,而是褐色微卷的。她对发型很注意,并没有让它显得蓬乱,总是优雅柔顺地搭在肩上。

    我那时候住在9楼,总共有12层。在四年级的一天,应该是11月,那个漂亮的女生来我家玩,随后她就回家了。

    那时候我住的小区是连排的居民楼,每栋之间的屋顶都是连通的,靠一道矮墙隔开。屋顶是一片被围起来的露天平地,我很喜欢。她家和我家中间隔了一栋楼,在11层。所以她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从顶楼回家。

    当天晚上,我听说她死了。

    死因是坠楼,她摔在最西边的角落里,据说是下午摔下去的,就在她从我家出去后。

    夕阳如血。

    后来的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是一段遥远而模糊的时光,像远方传来的飘渺的歌声。不过我本来就和她不算太熟,没有被问出什么话。

    悲剧之后小区的顶楼被封起来了。不过班长的第三重死亡直到小学毕业也没有来临。大家都很怀念她,坠楼的那片地上偶尔会有人摆上一些野花。她的课桌一直留在班里,经常会有同学擦拭,纤尘不染。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我就小学毕业了,中间漫长的时光就像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而无法触摸。

    又是夏天,我却不再继续磕破膝盖了。

    我那时在和几个同学在小区里的一棵大树下玩球。树下是一片草地和一条灌木丛,我们就站在灌木丛边上。不远处是个秋千,其他年级的小朋友在上面玩,再远一点有几个两三岁的小朋友。他们的奶奶们在一旁聊天。灿烂的阳光给一切涂上了金色,我甚至觉得记忆中的那片草地,大树,灌木丛都是金色的,奶奶们的头发也是金色的。

    只有三点红色,球,秋千,和一个穿红裙的小朋友。

    我们围成圈踢球。过了一会,我们都觉得实在太无聊了,我们就围在一起看当时流行的拓麻歌子。其实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我没有那种玩具,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老实地扮演满心羡慕的配角来衬托拥有拓麻歌子的那几个高人一等的孩子。我唯一感兴趣的是据说可以谈恋爱生出小拓麻歌子。不过那又要怎么养呢?毕竟它生不出一部真实的机器啊。

    几分钟后,我们突然听到秋千那边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跑到秋千后面被撞倒了。秋千后大概一米就是灌木丛,里面有一块尖锐突起的石头。小女孩的头撞在上面,血流了出来,开出了一朵花。所以现在有四点红色,球,秋千,裙子和花。

    我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秋千也被封起来,不久被拆除了。听mama说那个小女孩才两岁半,夭折在一个灿烂的午后。

    之后我上了初中。我没有去直升的那所,而是考去另外的初中,而且我又搬家了。我告别了小学的同学,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

    一次,我们去吃烧烤,要自带材料,像烧烤汁鸡翅鸡腿之类,烧烤场会提供一个简陋的石桌和铁网,炭要另外花钱买。那里也卖青菜,其中烤韭菜和烤茄子都很好吃。可能也有rou和调料卖,不过又贵又不放心。

    吃完烧烤,我们在附近闲逛。那里有条僻静的小河,河岸是水泥砌成,有一点坡度,还嵌了鹅卵石。河里有些小鱼,我们每人买了个小抄网去捞鱼。

    有一个同学穿了人字拖。她捞了一会儿,突然脚下一滑,栽进河里。

    河水似乎不浅,她往下沉得头都看不见了,却又挣扎浮着上来。我记得原来在学校聊天的时候,她似乎说过自己不会游泳。

    她不停地挣扎,离河岸越来越远。我们都慌张极了,但大家都不敢下水,只能大喊救命。那条像是与世隔绝的小河附近没有人。当一个叔叔赶过来的时候,那个同学已经沉下去了。她被捞上来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人字拖一直在水面上漂浮,像卡戎的船。

    我在家里被关了一个暑假,因为mama不敢让我出去。开学后我见过那位同学的mama,又是一样的红眼圈和沙哑的嗓音。她的眼中燃着火焰,似乎在质问我们为什么死的是她的女儿。

    挺奇怪的吧,我可以这么平静地写下这些事。大概因为我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

    啊,快没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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