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谭书妍-3 (第1/1页)

    「妈，」谭言松说话的背景，有电视的播放声，「今年我除夕後再回去。」

    谭书妍静静听着，电话里隐隐传来不属於谭言松的低沉笑声。

    「你一个人回来吗？」她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电视的音量渐弱，谭书妍现在能听见谭言松贴着话筒的呼x1声。

    「什麽意思？」

    「今年我不回谭家。」她补了一句。

    「往年不都是我一个人回去吗？」

    这下换谭书妍沉默了。

    「妈，」谭言松又问了一次：「你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回去，是什麽意思？」

    「你们......」谭书妍倚在沙发边，手机贴着耳朵，咖啡杯搁在腿上，手指轻轻抹去杯缘的水渍，「你不和我介绍一下现在和你同居的朋友吗？」

    电话里传来塑胶物品掉落到磁砖地上的声音。

    谭言松好像笑了，「他叫叶承翰。」

    「什麽时候回来再和我说。」她最後说。

    谭书妍在那一次谭春华的忌日，久违地见到了谭言松的笑容。

    幸福的笑。

    像她当初和林涣然结婚时的笑。

    像谭言松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的笑。

    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受，而她明白，那样的笑容已经不再是因为她而展露的。

    当年他卖掉她买给他的房子，将钱全数汇进她的户头，没有留下一句话，埋头转换跑道，赚到了头期款，凭着自己的积蓄，买了一间房子。

    谭书妍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谭言松新的住处在哪，她没主动问，谭言松便不主动提，而她最後卖掉套房，换了一间b较大的房型，两房一厅，一个人住嫌大，她将其中一间布置成客房，完工後，她躺在未拆模的床垫上，盯着天花板笑了。

    她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太婆，儿子都三十多了，还是想要一个家，但是，拜托，谁会想跟一个毫无幽默感，又不再X感苗条的nV人在一起。买了这麽大间的房子，儿子不回来住，空的房间不拿来当更衣间，还拿来当客房？太荒谬了。她大声笑了起来。

    自找寂寞。

    一番自我解嘲之後，谭书妍还是好好地将客房布置完成，中XsE调，浅sE窗帘，全是谭言松喜欢的颜sE，她满意地将房间封存，除了定期打扫，并无再做更动。

    整间装潢的sE调是简约的米白sE，玄关的落尘区以水泥灰和其他空间作区隔，灯轨分很多段，每一区皆有特定的灯光照明，摆设不多，只有鲜花。

    她喜欢花，喜欢闪亮的饰品，喜欢情歌，喜欢Ai情剧，这些喜好，只在独自一人时才显露出来，喜欢这些东西，太柔软、太温顺了，要是让他人知道，免不了落人舌根——「果然是nV人啊。」——这句话会限制住她，她将不再是谭书妍，而是一个nV人，谭书妍的可能X很广，而nV人能做的事早已被规范成局。

    於是她藏起所有喜好，用大无畏的姿态层层伪装，她不能露出哪怕是一点的退缩和软弱，她还有谭言松要照顾。

    看着谭言松和那男人离开墓园，一起上了车。

    谭书妍才真正有了实感，谭言松已经不再依靠她了，那个被她牵着走的小孩，已经是个大人了。她终於可以，卸下一直背负在肩上的重量。

    她好累。

    那天她回到小套房，将林涣然送她的戒指从cH0U屉深处翻找出来，连着盒子，一起丢了。

    以母亲的身分过了太久，她都快要忘了怎麽为自己而活。

    去他的垃圾婚姻。

    年节初三，外头下着倾盆大雨。

    谭书妍家的门铃响起，她深x1一口气，拉开了门。

    谭言松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并肩站在门外，前者浑身乾爽，後者半身Sh透。

    「妈。」谭言松开口：「这位是承翰。」

    「你好。」

    「您好。」对方微微向她欠了身，低垂的眉眼很柔和。

    谭书妍瞥了眼叶承翰几乎全Sh的上衣，说：「都进来吧，言松你带他去冲个澡，Sh袜子先放在浴室的盆子里。」

    她看见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後双双g起嘴角。

    谭言松和叶承翰两人没有久待，简单吃过水果和咖啡就要告辞。

    谭书妍将两人送到门口。

    「我们先回去了。」谭言松说。

    「言松。」她唤。

    谭言松直视着她。

    一旁的叶承翰像是嗅到了气氛，离开门边，走到靠近电梯的地方，倚着墙戴起耳机。

    「年後你还有空吗？」她在叶承翰离开视线後问道。

    「妈，」谭言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谢谢你准备的这些。」

    沉默。

    「你现在过得好吗？」

    「很好，你不用担心。」

    沉默。

    「我这个mama当得好吗？」

    静默。

    谭书妍被谭言松抱进怀里。

    衣服有着被太yAn晒过的味道。

    「够好了。」他说。

    谭书妍前半生都在追寻着幸福，却从未清楚幸福的定义，到头来她就像半盲的动物，将所有光认为太yAn，愈是倾力追逐，就愈是偏离目标。

    世间歌颂的幸福是两个人相识相Ai，最终步入婚姻生下孩子，彷佛幸福得不断向外探求，必须得成双成对，获得周围认可才能拥有，按这个逻辑，所有社会唾弃的、忽视的、只身一人的，注定没有资格T会到何谓幸福。

    谭书妍的确信在谭言松面前都成了镜花水月，谭言松的幸福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焰，在风雨交加的世界里，他很小心地保护它免於熄灭，就算被欺瞒、被伤害，他还是愿意相信，只要勇於争取就能拥有。

    谭书妍曾以为幸福有唯一途径，直到她看见谭言松的笑容。

    原来她是错的吗？她一直认为的保护，到了谭言松那，全成了伤害。

    谭书妍目送两人走进电梯。

    在梯门阖上之前，她透过狭小的缝隙，看见谭言松紧紧地牵住了叶承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