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章）/我杀人了/祷告室（上）/神父忏悔者lay (第1/1页)

    两天过去，忒斯塔再没见到威尔的面。偶尔一两次，他好像听见后面的房门在响，他急忙扭过头去看，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自己那天说了什么了，他不是每个字都记得了。他的记性本来是好的，但有时候他的大脑就好像刻意的让他忘掉什么东西一样。他只记得一种深深的委屈，痛苦，恐惧，还有对不知道谁的仇恨。

    那个小神父让他弹管风琴，他说不想，然后他就生气了，好像那个家伙说了什么关于贝壳和珍珠的话，然后自己就开始骂他。

    他不明白。他烦躁地翻着他唯一能看的那本书，那本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圣经故事。如果那个人脑子里都是这些，说不定看看这个能有用。

    有用又能怎么样，鬼知道！十二月了天还那么热！肯定是因为这个他才觉得如此焦虑。也许那个家伙不自闭了能劝一下他神明老爹换个毁灭世界的方法。

    翻开的还是有折角的那一页。上帝的孩子被朋友出卖，进而被钉十字架而死。

    章节后面印着一张黑白素描，一个皮包骨头的男子被挂在巨大的十字架上，他的四肢都在滴血，身上遍布鞭痕，头上戴着荆棘。

    后来，那个孩子奇迹般的从尘土中苏醒，与他的朋友告别后，飞回天上去了。

    那个背叛他的朋友不堪良心折磨，上吊而死。

    他合上书，脑中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个家伙，不会是，死了吧。

    上吊了？服毒了？绝食自杀了？

    他放弃生命，去另一个世界找他的父亲和朋友了？

    忒斯塔脑海里一下闪现出那双流着泪水的大眼睛。

    忒斯塔一下从讲台上跳下来，打量着过道，仔细听着，没有人声。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他两周前被狠狠收拾过以后在那躺了三天。

    他把耳朵附在门上听。什么都没听到。

    他脑海突然闪现出一副图画。身着灰色衬衫的威尔披散着头发，神情恍惚，嘴角乌青，那只曾经给自己带来痛苦和快乐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沿。

    或许他扑倒在书桌上，手腕上几道猩红的伤疤，他奄奄一息，红色的眼睛看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与自己长得一样的少年与他坐在一起，在弹管风琴。

    或者也许他身穿着他美丽的黑白色礼服，胸前挂着金色的十字架，颈项间套着粗糙的绳索，将他掉在房梁上，绳索上一滴一滴落下鲜红的血珠。他面色苍白如纸，浮肿的眼中挂着没有流尽的泪水，嘴角扬起一个绝望的笑容。

    忒斯塔胸中一阵憋闷，想要叫威尔的名字，却发现开不了口。他害怕他会听不到回答。他踉踉跄跄的离开了那扇门，跑出了几步，才耳语道：“威尔？”

    空气当中只有飘荡的尘埃。

    “那个，威尔，小神父？”他弯下腰看着每一排座椅和座椅后面的木头隔间，就好像威尔会藏在那里，突然跳出来责怪他一样。他从讲台跑到大门，又从大门跑到各个圣徒的雕像后面去看。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他早就摸过一遍了。自从两天前他就再也没合眼，现在又疲惫又心烦，往旁边墙上一靠。

    “墙”竟然向里面打开了。

    忒斯塔差点摔在地上，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墙，而是一只嵌入墙里刷成黑色的小木箱子，可以供一个孩子站在里面，成年人却需要猫着腰。门把手上有一个环，可以从里面锁上。他再往旁边一看，原来紧挨着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箱子，只是里面多了一把木头椅子，椅子上放着一本半开的书，似乎是有人落下的。两个箱子中间是一道带布帘的网窗。

    忒斯塔走进去，反锁起门，把书从凳子上拿到地上，自己蜷坐上去。

    祷告室是木头做的，然而被刷得漆黑，好像成了一个隔绝世界的空间，却偏偏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连着，似乎在邀请他说什么。

    在这里，如果“我”说真话，世界不会听见。如果有谁能听见，那一定是那个迷雾之中的，无限遥远的，并不存在的那个“你”。

    忒斯塔抱着腿哭了。他哭了很长时间，最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祷告室的地板上，全身酸麻，眼睛肿的不行。

    他感到胸中隐痛，四周寂静的可怕，想要看点书，但是一翻开第一页，上面用花体写着“诗篇”，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一个名字，威尔。

    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吧。第二次哭着睡着之前，他想，我再也不要见任何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似乎听见门板动了。他从角落里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门板上的栓子抖动了两下，就又静止了。

    威尔一下从地板上跳起来，蜷着腿坐到凳子上，一动都不敢动。什么人打开了隔壁的盒子，走了进去。透过布帘子，忒斯塔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矮下身子坐在隔壁的地板上。

    那个人开口说话了，声音熟悉又陌生：

    “迷途的旅人，你为何今日到此？你心中有何困惑，请与神明诉说。”

    忒斯塔浑身发抖，牙齿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等了几分钟，那个声音又说：“你不必害怕，神明有其仁慈，若你诚实，他必降智慧于你。”

    忒斯塔嘶哑着声音，想开口说话，但眼泪先一步掉下来了。他嘶哑着声音回答：“神父，我，我杀人了。我杀了我的朋友！”他说完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到头晕眼花，嚎到实在嚎不动了，才垂着头掉眼泪。

    那边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话了，语气没有变化：“杀人是大罪。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杀了他？”

    “不是，不是，”忒斯塔喘息着，几乎说不出话，“我没有，没有真的‘杀’他......我没动手......嗯.......”他也不知道这些话怎么就从他嘴里溜出来了，但他就是语无伦次地往下说，“我伤害他了，我说了让他很痛苦的话了......”

    “那也一样是罪。”神父说，“只要你有心作恶，就是罪。你应当去和他道歉，祈求他的原谅。”

    “但是，我不能！！”忒斯塔喊道，“因为我，我.......”

    那边的人好像很善解人意一样，说：“你们吵架了，你们为什么吵架了？你为什么不能道歉？”

    “我——我不能道歉，因为——”忒斯塔睁大眼睛看着祷告室漆黑的墙壁和天花板，“神父，你见过地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