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囚笼 (第2/2页)

常有这样的情节，商人或官员生下了不学无术的子孙，而善于理财的管家逐渐侵占主人的财产。最后，少爷们大手挥霍，不得不卖掉祖宗的产业，沦为普通人，而管家靠着聪明的头脑自立门户，成为新的富人。

    在紫禁城内，焉钺和烟罗依然是皇帝和公主。私下里，他们不拘泥君臣礼节，像普通的亲兄妹一般相处。

    “外面都有新皇帝了，我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焉钺说。

    “至少你还有亲生的阿玛额娘，敬王府里全是你的亲生弟妹。我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烟罗说。

    “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亲哥哥。我们都被囚禁在这个皇宫，这里只是个大笼子。你还能出嫁，到时候就自由了，我可要一辈子守在这里。”

    “那我会嫁给谁呢？”

    “等结婚了，我就能主事。你喜欢谁，我就赐婚让你嫁给谁。”

    “真的吗？”

    “真的。”

    御膳房每天会准备不少餐食，但多数只是摆设，皇帝和公主吃的东西基本是四大太妃各自的小厨房做的。其中，谭太妃手下的厨子手艺最为精湛。谭太妃爱吃大猪肘，连公主也喜欢吃。谭太妃担心公主积食，不让她吃太多，但公主消化很好，身体健康。

    烟罗处在长身体的时候，贪吃也贪玩。到了雨天，总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雨靴，到宫内各处找水坑踩水玩乐。宫女太监们担心无法向太妃们交代，但又耐不住公主一味坚持。公主跑得很快，后面跟随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烟罗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现在下着小雨，密集的水滴打在红墙黄瓦上，斗笠蓑衣上，还有砖石地面上。天空乌云翻滚，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突然，她看到一个穿着妃嫔华服的年轻美女走过来。现在宫里只有太妃们，今天也不是命妇请安的日子。

    她站在小巷中间，双手在中间捏着手帕，微笑地看着烟罗，说道：“你真漂亮，长得很像你阿玛年轻的时候。我一看到你的脸，就很喜欢。如果可以，我真想摸摸你的脸。”

    “你是谁？”烟罗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

    等焦急的宫女太监们找到公主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雨水中，脸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公主当即发起了高烧。太妃们亲自看望，自然也要处罚那些照顾不周的奴才们。公主的大殿支起了板凳，跟着公主出门的奴才们都被杖打，剩下的人被罚跪雨中。

    烟罗在梦中隐约听到了“我在井里好冷”，然后幽怨微弱的女声变成了奴才们的哀嚎。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寝衣跑到大殿，双腿站不稳，身体直接趴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太监的背上。

    “谭娘娘，求你不要罚他们。”烟罗说。

    “他们犯了大错，任由年幼的公主胡来，让你生病。”谭太妃说。

    “如果你还要打他们，我就待在这里不走，让我发烧烧死吧。”

    “殿下快回去吧，殿下身子金贵，怎么能这么挨着奴才。”被她趴着的太监说。

    烟罗平常待下温和，从不吝惜赏赐。扫地擦屋的时候，宫女太监偶尔碰倒了瓷器花瓶，为了不让他们挨罚，她都说是自己摔碎的。太妃们赏赐的点心食物，她在吃之前会分给奴才们跟着一起吃。

    谭太妃命人收起板子，也让外面罚跪的人回到室内。她亲自扶起烟罗，把她带回寝屋，命她好好吃药休息，以后不许胡来。三位太妃关心了烟罗，在外厅喝茶。烟罗起身，紧紧抱住谭太妃。

    “谭娘娘，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烟罗说。

    “谁？”谭太妃说。

    “我看到了你的meimei，小谭娘娘。”

    “你说什么？”她赶紧示意周围的奴才们全部退下，“你真的看到了她？”

    “小谭娘娘说我很漂亮，长得像先帝。她还说她在井里很冷。”

    “嘘……这件事你以后不准再说。”谭太妃把食指放在嘴边，无名指和小拇指的黄金护甲叠在手腕上。

    “谭娘娘，我想我不是太后祖母的转世。不然小谭娘娘肯定会带走我的灵魂，也不会对我笑得那么和善。”

    小谭妃被西太后赐死，按照规矩不能诵经超度。但公主邪祟侵体，请高僧和萨满太太入宫祝祷驱邪也在情理之中。那天之后，公主只在自己的院子玩水，也没有再看到任何灵异现象。满族的吉鸟乌鸦在紫禁城上空盘旋。

    焉钺13岁那年，英国人乔士登成为他的教师。在乔士登进宫那天，烟罗架着梯子在他面圣的必经之路的宫墙上等候。

    “殿下，快下来吧。要是太妃们知道这件事，奴才们又要挨骂了。”扶着梯子的其中一个太监说。

    “我之前见过几个女洋人，我还没见过男洋人长什么样呢。”烟罗说。

    “洋人都是长得一样的。殿下转过头看看，咱们都是中国人，男女都长得一个样。”一个宫女说。

    烟罗藏在黄瓦后面，脑袋上顶着小巧精致的旗头。她想看洋帝师长什么样，又怕被对方看见自己的脸。领路的太监稍微低着头，走在乔士登前面。乔士登观察着这些历史久远的建筑，发现了躲在墙后的烟罗，他对这个女孩投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一双蓝色的眼睛直视烟罗，她赶紧从梯子上下去。

    焉钺有了洋师傅，学了英文和很多新的东西。烟罗却只能和敬王府的陪读格格们学那些老掉牙的玩意。再加上，她在与格格们的闲谈中得知，北京一些富贵之家都给小姐请了专门教英文的家庭女教师。她就更想要一个西洋女教师了。

    几个月之后，英国人艾莎·苏利文进宫成为烟罗的家庭教师。她一般被称为苏小姐。她的中文也很好，因为她小时候就随经商的父亲来到中国。烟罗想要一个英文名字，但不想要那些在欧洲王室中常见的名字。苏利文这个中文名是根据英文姓氏取的，她也要这种和原名谐音的外文名。苏利文为她取名Iae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