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的我们(中短篇合集)_贱种(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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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种(上) (第2/6页)

海般的放水声音,洗完就立刻精疲力尽地倒在卧室的床上呼呼大睡。

    李彧瞅准时机,趁黄筱不注意,一路小跑着进了卧室。

    李景明仿佛睡得很沉,被子也没盖好,堆在背上像是驮了座山,李彧乖乖脱了鞋,码码整齐后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然后扑到李景明身上,想像电视里演得那样来个“泰山压顶”。

    可是他刚落在李景明身上就听见一声惊慌的大叫,接着他整个人就被狠狠推了出去。

    李彧在床上滚了几圈,没止住,狠狠摔了下去,水泥重重给了他后背一个巴掌,这才感觉到疼。连rou带骨头震颤的剧烈的疼痛。

    这时候李景明也坐起身来,眼睛是红的,红得要滴出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触及了暗藏着的恐惧。

    两个人对望着,都是对方眼中的怪物。

    声音太大了,连厨房的黄筱也听见了,急忙跑过来。

    李彧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哭。可是连哭都不哭得不彻底,咽喉里像是堵着一口痰,怎么也吐不出来似的,只知道胡乱地扭动身体,胸膛起伏,呼吸得很急促,他被母亲抱起来,圈在怀里哄着。一只手胡乱地在空气中抓着,像是在捞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最后终于揪住了母亲一缕蓬松的长发。

    “李景明!!这是你儿子,不是什么玩意儿!”黄筱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两巴掌似的红,两只手臂紧紧搂住他,狠狠地搂住他,简直喘不过气。

    “滚!都他妈给老子滚蛋!”李景明的嗓子有点哑,这时候李彧才发现他脸上有伤,眉骨处有道已经结痂的血痕,一张原本极其英俊的脸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时候扭曲得简直让人不认识了,仔细看才发现他竟然在颤抖,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退缩。

    李景明吼完,屋子里陷入片刻的沉静,在低压的空气里下意识地,他扯住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罩在被子里。

    黄筱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他脖子上的淤青和红印。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搂住李彧,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仿佛他是个枕头或只是个米袋,反正不是个人,只是个可以给她狠狠碾压的什么玩意儿。

    他还在哭,能感觉到一根指甲正在狠命往自己的后背里揿,戳进他的rou里。他什么也不懂,只是哭得更用力了......

    风把小屋的门帘吹得像微微鼓胀得船帆,闭上眼去听,仿佛是乘船来到了什么陌生的地方,感觉还在梦中。

    一屋子涨闷的空气逼着李彧不得不起身去院子里看一眼。

    他把门帘揭开走了出去,墙根的野草被风吹得斜了,抬起眼只看见外头天上的月亮连带星星一道死了,不知死因。

    明天该是个雨天。

    第三章

    高育兴在站台上站定,手里握着收起的雨伞,迎面又瞧见一辆27路公交车徐徐驰来。湿润的天气里全是蒙蒙的白雾,汽车陷在道路淤积的水中缓缓行驶,污水在车轮下四处飞溅,到处都是这个世界的倒影,冷而腥气。

    汽车摇摇晃晃在他面前停下,几个赶早市的腿脚不便的老太太抢着在前面上车,他却仍站在站台里,踮起脚,透过车窗玻璃急切地朝里张望。

    雨粘到车窗上,黏糊糊地往下淌,视线里全都是潮湿的痕迹。

    一霎间,高育兴瞥见坐在汽车的另侧后排的一个人,雨太大太密,丝丝缕缕,点点滴滴连成一片,看不真切那人表情的细枝末节,只知道他的头抵在那头的玻璃窗上,一动不动,似乎盹着了。

    高育兴心下一喜,当下排在队伍的最后,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

    高育兴在李彧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没从喜悦中缓过神来,直到汽车发动了方才紧张地侧着身子打量起身旁的人来。

    这是和他自己完全不同的一张脸——尖尖的下巴,眉眼俊秀,即使现在闭着眼也可以看出眼角微微有些上翘,并且双眼皮的褶皱很深,身上穿的是和高育兴同样款式的深蓝色校服,宽大的袖口延伸出一双细瘦的白胳膊,此刻正紧紧将书包揽在怀里,并下意识地作出防卫的姿态——仿佛在睡梦中对于这个世界仍抱有深刻敌意。

    雨的白舌头舔的窗玻璃湿乎乎的,正巧一滴雨落在汽车外层的玻璃上,从高育兴的角度看去,极像是顺着李彧上翘的眼角流下的一滴泪,这泪沿着冷潮的车窗继续缓缓淌下去,赋予了他另种脆弱的女性的美。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下意识地舔着嘴唇——太喜欢这张脸了,从三个月前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

    心脏怦怦跳得很快,胸腔忽然里传来一种淤塞凝滞的感觉。

    高育兴记得,有部电影里说过,这叫怦然心动。

    第一次和暗恋了的人靠的这么近,忽然间很兴奋,他仍不住想要进一步靠近,于是双手交叉握着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臂肘抵在膝盖上,侧着身子从下面探过去,想要更近一点,再近一点,好去看清他。

    就在这时,李彧在似睡非睡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不耐烦地睁开眼。

    高育兴很清楚地看见李彧的双眼皮的褶皱痉挛似的抽搐了几下,睫毛连带着眼皮抬得太快,瞳孔仍旧是涣散且疲浊的,费了很大的劲才重新聚焦。

    李彧睁开眼完全是出于动物的下意识自卫式的反应,然而立刻就被忽然涌入的光亮刺得落泪——他小时候被父亲打伤了眼睛,现在落下了个迎光迎风流泪的毛病;最开始的那一霎那的映像模糊的如同幻象,再用力地眨动眼睛眼前的人像方渐明晰。

    高育兴在李彧的目光中故作镇定地直起身子,手心早已被汗渍浸湿了。

    李彧并没有说什么,侧过头上下打量了高育兴几秒就重新将头转过去。他认识这个人,跟他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似乎是叫高育兴之类的,反正大体就是这个读音。

    在他的印象里,这人在一中也算是个名人,不管是在男生还是女生中间都有着很好的名声;个子高、长得帅,在校学生会和校篮球队都有着相当的地位的人天生就不会缺朋友,因此整天呼朋引伴的一大帮兄弟朋友招摇过市。特别是这两天,李彧几乎是每个大课间都能看见他在自己班后门转悠,也不见着他找谁,光是倚着后门站着,哨兵似的。

    李彧就讨厌他这种人——讨厌他的长相,讨厌他的高,讨厌他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时刻吸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而他的这点讨厌从来说不出口,只好藏在心里,鬼鬼祟祟地不敢显露出来,做了错事似的。因为很清楚地明白,所有人都会将他的反应归结为”妒忌“二字;只有他自己,简直是不能再更加心知肚明了,这一切不过因为他与李景明的种种神似——不光是面孔与五官,连他都说不上来;但他知道,和他们在一起,叫别人家瞧见了总是要笑,笑他小鸡仔似的上不了台面。

    10

    一直到下车,高育兴也没下定决心跟李彧说上一句话。

    他在心里很是懊悔,同时也责怪自己的不中用——明明在心里练习过很多次了,打听好他会坐这辆车,五点就等在车站,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用惶惑与惊疑的目光望他脸上一扫,自己立时就成了个哑巴。

    高育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沉默着揪着团顺手扔进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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