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第1/1页)

    乐忧，乐而忘忧，乐忧是仙界小仙，奉命定期下凡查看风雷派情况。百里秋暝前脚刚走，乐忧后脚就来了。他腾云驾雾，降到风雷老祖房中，老祖说：“见你仍然让我觉得有点恍惚，就好像佩农还在。”

    乐忧说：“我已跟仙界确认过，我们仙界没有叫佩农的仙。怕是老祖记错了。”

    风雷老祖说：“我万万不会记错，若他再到我这里一遭，我还能认出。”

    乐忧说：“老祖不如让你那大弟子成仙。”

    风雷老祖说：“若成了，非家人的命数也绝了吧？”

    风雷老祖深谙兴衰之理，乐忧尚且年轻，还不知如何应对这一套，面子上首先过得去，说：“老祖，怎么算到仙界来了，人算不如天算，上天自有安排。”

    天命官的本，就是非天寒成仙后非家遭遇变故，断了百年的产业。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仙界奉行的便是这一道理，人界要公平，就一定要大家都享到乐子，但如果大家都在同一个起点，就难免发生竞争，最终还是要吵起来的，于是就选几个好的，选几个差的，大多数人在中间。修仙者修仙要遭苦，只是从千百年前，就有那么一个结在仙心中，就是王不留不成仙，非星移也不成仙。

    其实他们的光芒，本来就应该如流星滑过一闪而逝，王家和非家也不应该壮大。他们两个要是真修道侣呢，就没有后代，成仙呢，大家都是神仙，之后就是同事，也没话说咯，只不过还要历经几番劫难，谁知他们都不成仙，王不留未娶，仙界算松了口气，可王家人的命数好，好过天算，是不是王不留，都无所谓，他们的后代照样是除妖一代，长久地流淌在王家镇内，若不是非星移，没准所有的除妖师都姓王。

    而非王两家的恩怨也没和，遂成大怨，王不留孤高得很，过冥都时，问可要等等非星移，王不留说：“我不等，也不见。”王不留从生到死，都是个犟人。冥都见王不留，也用好茶供着。等到非星移来，冥都原话转述。很遗憾，他们不是庄公和姜氏，黄泉之下，也不相见。谁知非星移耗尽魂力，在手腕上刻了一个留，此后无论转世多少次，这个留都还留着，且不经过冥都，他们的转世见一次必会见血一次，成了仇家。仙界看看非王两家运势极佳，又看了看这对仇家，决定在这一年，请仙干预。

    尚德见于北方青狼帮，一头黑狼闯进青狼群里，朗日说：“你这黑狼，怎么闯进我们狼帮？”尚德说：“这里就没有我一席之地吗？”

    朗日说：“黑狼并非人间之物，你若是从妖界而来，倒也情有可原，但我们也不喜欢妖界的妖，太过残忍。如同佘柳，好杀好戮。”

    尚德发现了，原来并非人憎恨妖，妖憎恨人这么简单，妖怪之间也会互相憎恨，正如人类之间也会互相憎恨，到哪儿都有憎恨。

    兔子窝被夺回，知道了是鄂妖作祟，尚德便要去讨伐鄂妖。而涂思梦则被兔妖们留住了，他们要称涂思梦为兔子窝的寨主，涂思梦说：“你们应当自己发展。”但兔子窝只剩老弱病残，大多都被鱼妖歼灭了，他们没有首领且前路茫茫，尚德说：“思梦，留在这儿吧，正如你斥责百里秋暝不管妖怪琐事，你现在要走，你也不管本族琐事。”

    涂思梦表示她会带兔子窝成立兔帮，而毛不言也愿意让狐族归顺尚德。尚德想到了他和百里秋暝的三年之约，但他竟与百里秋暝一致，这些妖怪与他并非同族，他却收之当做自己的帮派。涂思梦说：“我们跟着恩公，是我们的福分。”尚德也没有过多管辖，他回到锦城，发现锦城一片其乐融融，尚德没有妖气，因此不会被问个妖怪通行证，也不会因没有妖怪通行证而被歧视。锦城可以现妖形，于是尚德就是妖形。

    大概是科举考试那几日，大量的人涌入锦城，一部分人怕妖，而另一部分对妖熟视无睹，还有一部分人憎恨妖怪。

    老者告诉尚德，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争端，妖会打人，人会打妖，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尚德说：“与其让两者生此争端，为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老者说：“若化干戈为玉帛，不是要重新计算土地和地位了吗？”

    尚德发现有些话他反驳不了，有些事他也难以靠个人改变。后来下了一令，大概是禁止妖怪这几天现妖形，怕吓着一些没见过妖怪的，这引起了众妖愤怒，于是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最后被四派弟子镇压，于此镇压中，尚德瞥见非天寒。

    巧，也不能说巧，偌大一个锦城能相遇，也算缘分。

    非天寒是奉命镇压，他觉得很别扭，他的这股别扭源于他先祖讲求人妖和平共处，他却在这里暴力镇压，他的别扭还在于他对妖的认知概念更不清不楚，以及隐瞒有些法术是非星移和王不留共同创造出来的，这样做对他家有好处吗？是没有好处的。他和王海寻找非天寒藏起的法术秘籍，更是花了很多时间，不是非星移本人，不就是在海底捞针吗？王海可以凭王不留的一缕气息让非天寒和他一起看前尘旧事，是因为他是王家人。王雷的视力仍未恢复，他只是找了几次王海，王海坚决表明了他的意向：一定要找到非星移藏着的东西。

    但到底要找多少年，不知道，这第三根弦断于百里秋暝快要抑制不住百妖之力，佘柳带着百里秋暝找到了尚德，百里秋暝已经变成了一只红狐。

    佘柳说：“他快扛不住了。”说得轻轻巧巧，好像这十几年的友谊不曾建立，尚德一愣，佘柳把事情原委告诉他，这封印是百里秋暝揭开的，也是百里秋暝堵的，没有一种妖术可以让百里秋暝做到封印，妖界本来就很是拥挤，有一个出口呢，大家就想往外爬，百里秋暝要堵就只能做到接受所有妖怪的力量，如今力量过载，他快不行了。

    那现在只有一种解决方式，牺牲王雷或者王海，封印豁口。因为比起虚无地不断探索非星移所藏书籍在哪，未免还是此番来的快。事情一下就变得理性化且要用数量考虑，现如今厄休不断在壮大自己的势力，百里秋暝身体支撑不下去，而非天寒还需要一个大契机成仙，尚德从没有妖气来讲，不配为妖，这个世界突然与他没有关联，他非人非妖，夹在两者之间，飘忽不定，他要成立帮派，是个混乱的帮派，他有时帮人，有时帮妖，虽然大家赞他刚正，却难免对他不太放心。锦城人热爱锦城，也热爱自己是个人，所以在大前提下，对人无害对妖有害的事，他们可能会做。

    但尚德更像一个第三者介入。

    这些事情发生在考试三天，到第三天，王海和尚德出去，王海说：“找到了一些线索，又是错的，真是可惜。”

    尚德还没有说百里秋暝承受不住的事，要是王海知道，万一直接以身试险，封印豁口了怎么办？突然这就变成了一道选择题，他到底是该选王家，还是该选秋暝。

    秋暝，是他的恩人，而且他自觉没有秋暝，他也会活不下去，要是秋暝死了……

    佘柳告诉过他一个大前提，百里秋暝不会死，只是真的不具备成仙资格罢了，他会做妖界的妖。

    百里秋暝不能成仙，跟杀了他也无异。

    王海说：“你会觉得我现在在干的事没有意义吗？”

    尚德说：“不会。”

    王海说：“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很支持人。”

    如果此刻王海说，他兄长的催促和大环境下的趋势让他不得不放弃，尚德几乎就要从头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因为显然把王雷救回来没什么区别，王海因为想要一个完整的封印之术，跟王雷聚少离多，而他也没变得非常开心，无忧无虑。

    但是……

    凭什么命就是命呢。

    尚德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