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第1/1页)

    这个世上仍然有任何时候都专心读书的人，如果要选一个，那就是何萧然，他于胡县到锦城，中间克服艰难险阻，到了锦城，突然有一个人被他所救，于是要以此报恩，这就是赵三。到锦城前赵三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延误他入城的日子，何萧然也没生气，毕竟他生病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盘缠给与他用，就少了一些，到城那日，囊中紧急，已没了余钱可以用了。

    赵三说：“我一定有办法让恩公住客栈的。”

    赵三之于何萧然，就有点像涂思梦之于尚德。

    没有钱怎么住客栈？求呗。何萧然想想就气，读书人的骨气硬得很，他不求人，也不会让人赐他一个住所，看到城中有狐仙庙，大奇，胡县可没这种庙，他进去观摩一阵，对狐仙的概念觉得新奇，但庙中有妖怪要砸百里秋暝的像，何萧然嫌这里太乱了，就去找了一间破庙，很难想象锦城有这么破落的地方，摆着曾经光辉一时的仙像，何萧然不信仙，他觉得仕途才能给他带来作用。他靠着墙，依旧在看书，腹中饥饿，他就大声地念书，好像这样可以缓解饥饿，突然这时候送来一阵饼香，无论是谁都要看上一眼，他有些欣喜顺着饼香，望到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收拾着一些东西，他有担子，好像是商贩，手中捧着半个饼，见到何萧然，说：“少见啊，老远就听到阁下的读书声了。想必公子是外来客吧？”

    何萧然说：“不必叫我公子，我家境贫寒。”

    商贩说：“同样的同样的，这世道，人可真难做。”

    他很自然地坐到何萧然身边，把饼给他，何萧然在收手的时候又犹豫了下，于是这饼就被塞到了他手中。商贩说：“我呢，喜欢四处走走，恰好书读到今年，要参加考试，就来锦城做生意。锦城是个开放的好地方啊，妖怪也能在这提上一嘴，不过不是有些人没见过妖怪吗？就不让妖怪现妖形。他们引起了一定的sao乱呢，就打到我饼摊上来了，幸好有人救了我。”

    何萧然说：“在锦城的人可真可怜，还要受到妖怪的这些影响，我呢，只是一个过客，来这里考取功名就行了。”他没经历那些事，因为赵三带他一一避过。

    商贩说：“你认为没了妖怪，就不会有这些烦恼吗？”

    何萧然说：“妖怪本来就是外来物，而且我不关心这些东西，读书就好，我希望能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贤臣，而不是在这里思考妖怪和人的冲突，比起这些，应该管好自身才对。”

    商贩说：“可是在锦城和有些城里，你确实要跟妖怪共处啊。”

    何萧然没了声，他不与他这种人为伍，锋芒要稍微藏起来才好，商贩说：“在下陈自迁。”何萧然说：“何萧然。”

    刚报完名字，赵三来找何萧然，见到他，赶紧拉他走：“恩公，客栈已经给你找好了。快快去吧。”

    陈自迁说：“客栈是哪个？”

    赵三一愣，没报上来，何萧然说：“问你呢，赵三？”

    赵三似乎是很恨，几乎用了一种狠毒的目光看陈自迁，很狠，从恨中又扯开一丝勉强的笑，惊心动魄地说：“有云客栈。”

    陈自迁不明其意。等两人出庙，何萧然说：“何苦用那种表情看他？”赵三说：“只是恰好中了一下风，小人犯病时经常如此，面部抽搐。那微微的一片刻之后就好了。”

    何萧然关切地说：“你的病真的很多，能活到现在，着实幸运。”

    赵三又好像中风了一般，说：“确实如此。”然后他一瞬间又恢复了清醒，拉着何萧然走了。

    到了晚上，陈自迁招呼何萧然，赵三下来，说：“他现在并不在店里。”

    陈自迁说：“那在哪里？”

    赵三说：“外出买药去了。”

    陈自迁说：“何兄身体抱恙啊，这点给你，读书人最好要把身体养好，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赵三拿了钱，又上楼了。

    陈自迁叫了几个菜，尚德就来了。

    尚德，于那场闹剧之中救下陈自迁，问他姓名，陈自迁说，他叫陈文，必要请尚德一顿，于是尚德抱着心中的烦闷赴约，这下算是跟一个干干净净，世俗中的人谈话，一点也没有跟那些东西有牵连。

    陈自迁一来就说：“真是谢谢你了，尚公子。”

    尚德倒茶说：“我其实不姓尚。”

    陈自迁说：“我也不叫陈文。”

    尚德愣了下，说：“旧姓百里。”

    陈自迁说：“天下姓百里出名的，好像就只有百里秋暝。”

    尚德说：“我被他救起，曾在他的山居待过。”

    陈自迁倒水的动作一顿，尚德估摸他大概不信，照世俗来看，世俗人确实不信，陈自迁的动作回来，他说：“真有意思，我被妖怪砸摊，又被妖怪所救。恨我的，爱我的，皆是妖怪。我叫陈自迁，不过他们认为，我一个买饼的，跟这种名字无关，我又爱王文公，经常把他放在嘴边，于是他们就叫我陈文了，这名叫起来顺口，写起来顺手，我便告诉你，我叫陈文。”

    尚德说：“陈兄器宇轩昂，若将来能功成名就，定为国家栋梁。”

    陈自迁说：“我如今，倒不想考个一官半职了。”

    尚德奇怪，他本就是来找不介入这些事的人，可陈自迁却要放弃官职：“为何？”

    陈自迁说：“在锦城的一个半月，我看到大官出访，妖怪都要化为人形，或者说限制妖怪出行，我朝提倡人妖共存，是因为妖比人下贱，妖怪在这要一张通行证，可其实有些地方没有妖怪，到了考试那几日，妖怪甚至要被遮挡起来，我认为妖怪在我朝，算一种羞耻。而有些妖怪因此而反人，不能说不无道理。而除妖也是一种盛行的职业，修仙甚至包括了除妖，我朝提倡人妖共存，又提倡除妖，现在妖怪把几个地方弄得很乱，除之，什么事都只想着镇压，但堆积起来的，不是麻烦吗？我朝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在粮食，人口，经济，若把妖怪当成外族，那我们一直与妖族缠斗已久，但缠斗的方法除了用剑说话，就没有其他。”

    人界的妖怪努力像人，而人却努力地像妖界妖怪，谬乎？

    陈自迁说：“我认为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风雷派建立的初衷不是人妖共存吗？现在的风雷派，与之前的风雷派不同，且越来越歪了。他们成了镇压妖怪的象征。因此我不想除妖，而是想修仙，我要从风雷派修起，并且一路将这个问题问到风雷老祖那里。”

    不过事到如今，尚德感叹的也不是陈自迁的思想深度，而是他的选择。

    尚德一边剥花生，一边说：“我看过这样一个故事，甲和乙是一对兄弟，他们有为人治病的才能，不过治疗会让他们元气大伤，严重时呢，会致死，现在有一个病人，只有他们能治好，治了，他们可能会死，不治，病人可能会死。陈兄，若是你，你选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