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 (第9/9页)

」

    「没关系，」柳絮幽幽的说，「反正我已经做好要等一整年的准备了，你就安心备考吧。」

    「你这是在诅咒我考指考吗？」筱方哭笑不得。

    「反正我说会等你就是会等你。」

    「嗯，我们约定好了。」

    开学後，筱方的父母终於帮她把手机门号改成每个月固定话费，但也有固定流量可以使用。但他们又怕她会因为有了自己的网路流量，而分心，所以限制她只有周末可以用手机。

    柳绪知道了这消息并没有不快，因为她也理解，这才是目前对筱方最好的。她本来就是个学习上进的nV孩，顶尖的大学才能衬得起她。但这刚升大一的新鲜人，自从毕业以来，早已脱离手机的使用时间限制。对现在的柳绪而言，家人的劝说似乎不再那麽重要了。

    筱方知道，开始认真读书复习才是她现在应该做的。开学後，距离她上战场应考学测还剩下四个多月。上一秒，还是九月初时，柳绪用简单的讯息祝福她生日快乐。而下一秒，就是十月份的模拟考。

    -跟你说，今天我们班有男生跟我告白

    -我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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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时看见的这两条讯息，在筱方考第一节英文科时，从她脑海里挤掉了几个重要单字。她不晓得柳绪传给她这两则讯息的用意，究竟是让她放心，还是要暗示她「我是很受欢迎的」？她当下只回了「拒绝了就好」，但她不确定这答案是不是对方想要的。

    有时候，筱方传给她的讯息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今天我在学校写了一首歌

    -我今天想到一个有趣的故事

    到了隔周，聊天室里没有新增其他讯息。也许只是她在忙，大学生有时候总是很忙的。筱方这样想，她一直相信柳绪会遵守她们之间的约定，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追逐着、跟随在她身边，就像她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人。

    某一个周五下午，柳绪在她放学前留了一则讯息。

    -我们今天讲电话吧，我有事要说

    或许是埋在书堆里太久，思绪变得清奇，筱方倒天真的以为，是对方发现她为她准备的圣诞惊喜。那张卡片从十月中开始，就出现在筱方的书桌上，翻开一按内页右上角的「push」，立T卡片里的机关就会开始拨放可Ai的音乐铃声。她在卡片上多动了手脚，让对方在收到时，可以像侦探一样，用铅笔拓印凹痕，得到她藏着的字谜「Iloveyou,andyou?」。

    在写这张卡片时，筱方曾多次预想，对方会怎麽回答。她已经做好准备，若是柳绪真的答应她了，那等到自己确定有学校可以念时，就还家里坦白一切。她早已有了自觉，若是到时候，家人把她扫地出门，她还可以有一个人陪着。

    但柳绪似乎不是那麽想。十一月二十五日，圣诞节前一个月晚上，筱方打给柳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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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跟我说什麽？」筱方有点紧张，她担心对方若是真的发现了她的惊喜，那麽她这一个多月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我们分手吧。」

    「什麽？」筱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分手吧，」柳绪轻轻的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筱方不知道这句话她练习了多久。

    「谁？」筱方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那个男同学？」她只是猜测。

    电话那头的声音犹豫了。

    「对。」筱方不知道，会不会方才那一秒停顿，是对方在考虑要不要对她说谎？

    「那，」她的声音更颤抖，「你当初为什麽还要跟我告白？」

    「因为那时候喜欢你。」

    「所以对你来说我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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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过。」

    她笑了。

    「你妈呢？」

    「她很喜欢他，说他很T贴。」

    「那你呢？」

    「我……」

    「算了，你别说，」她叹了口气，「就照你说的，就这样吧。」她把电话挂了。

    筱方又走回浴室，站在淋浴间里，把水阀打开。她闭上眼，抬头任着温热的水流从她脸上抚下，有两道顺着她的侧颊滑到嘴角。她抿了抿唇，尝起来有点咸。

    圣诞节前，筱方把贺卡连同装满礼物的盒子，带到邮局。她在装了卡片的信封写了那段地址。

    「新北市中和区……」她一边写，一边念念有词，「1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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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第一次写这行地址，却熟练得像写了很多年。她又在装了礼物的邮便盒上，写了同一段地址。这是她最後一次写这行地址。

    她答应柳绪分手的那天晚上，除了许庭萱之外，她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和她诉说。

    -我被甩了

    -真的假的？

    -假的我会跟你说吗？

    -也是

    许庭萱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筱方，反而帮她分析被甩的原因。其实筱方自己也清楚，这一切的开始和结束都很突然。如今认真回想，她们两个人之间似乎真的没什麽共通点。若是没有搭上网路这条公垂线，她和柳绪大概永远只是两条不会有连结的平行线。

    -那你nV朋友到底长什麽样？

    许庭萱突然问起。

    筱方随之想起，这nV孩也曾经问过她「你nV朋友正吗？」，而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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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年一月，筱方终於迎来她的人生大关。而後，一得知自己的成绩，她遵照父母的建议，填了几间北部的国立大学。

    「北部资源多。」

    「在北部也有亲戚可以就近照顾你。」

    他们对筱方如是说。当五月份收到录取通知时，他们脸上绽放的尽是喜悦的笑容。也许，照着他们说的做，生活真的会过的更幸福吧？她想。

    毕业典礼上，礼堂里纸飞机纷飞，那些正乘载着所有高三生们的梦想，飞向远方。

    「礼成！」

    上百名毕业生或起或坐，更多的是互相抱着哭泣的nV孩们。从人群中，筱方看见许庭萱正从远处走来。那人捞起地上的单肩包，准备向门外走去。

    「庭萱！班上等下要一起聚餐，你不去吗？」筱方拦住她。

    「我要回家了。」

    「为什麽？现在还这麽早？」她不解的拉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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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忘了吗？我家住燕巢啊！现在不赶去搭车又要再等好几个小时。」

    「啊，是吗？我忘了。」她尴尬的笑了，「那你赶快回去吧！」

    「列车已抵达台北站，请下车的旅客注意……」到站的提示音响起。

    筱方坐在原处，看着车窗外。她收起膝上的笔电，放进随身包中拉上拉链。

    车门开了又关，紧接着缓缓驶离车站。

    「下一站，南港。请下车的旅客注意随身……」预告进站的广播响起。

    窗外的车站变的模糊，筱方不再靠着车窗看向外头。她窸窣着背起包坐在原位，等列车缓缓停下後才站起。她知道，在刚才停靠的那个车站，那段曾经的时间线上，自己不过是一个深入参与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