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最后的人类 (第2/2页)

    “怎么会。”贺星池说，“我以前看新闻，他们好像是有一种探测仪，能探测到废墟下面有没有生命的迹象，不会漏掉任何一个活人的。等听见上面有了动静，我们就大声呼救，反正还有力气，也省得他们再费时间探来探去了。”

    “嗯。”谭麦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现在口干舌燥，不想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地闭目保持体力，却再也睡不着，细心留意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动静，既等待着那迟迟未至的救援，又警惕着那随时再来的余震。

    在等待解脱的时候，一刻钟都显得太久太久。两个人不知又熬过了多长时间，一直等到温度渐渐降低，光线也渐渐暗淡。

    黑夜又将到来了。

    “太阳好像落山了。”谭麦说道。已经一天未能喝水，连声音也变得干哑了。

    “呵呵。”贺星池故作轻松地调侃道，“这救援效率是有点低。”

    “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饿了一整天，谭麦说话有力无气的，“他们夜里也会开工吗？”

    “会的吧。”贺星池猜道，“连建筑工地都有半夜加班的，何况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

    谭麦感觉累极了，轻轻动了动身体，凑过去贴紧了贺星池：“肚子好饿。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贺星池便顺势把人抱进怀里：“以前看到那些地震救灾的报道，有的人在下面困了两三天，最后还不是一样获救了。我们这还没到一天呢，不用心急，没准再等一会儿人就到了。”

    谭麦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手臂也抱紧了他。

    周遭再度被黑暗吞噬，随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一股巨大的沮丧笼罩了两人。那是一种在体会过极度的失望之后，对是否还能触到希望的深刻怀疑。加上缺食缺水的困顿，身体愈发虚弱。当身与心都熬到了极限时，那些乐观的情绪迅速地流失了。

    静默良久，谭麦的声音突然响起：“池哥，我们会不会……”

    “不会的，别乱想。”贺星池立刻打断了他，他当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但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放纵这股沮丧将二人吞没，“多想点好的，想想你哥哥，他还在等你报平安呢。”

    谭麦不再做声了，收紧的五指抓在贺星池赤裸的后背上，几乎要抓出了伤痕，然后又或许是因为没有力气，手指渐渐松懈了下来。

    “要不再睡一会儿吧。”贺星池柔声道。

    又入夜了，身体疲累已极，但他们都不敢睡，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当双眼一合上，心中会忍不住生出这样一种恐惧——睡着之后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们究竟在废墟下待了多久了？不知道，更害怕的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要不我们喊喊？”贺星池突然提议，“也不能一直干等着，如果外面有人，顺着声音就能找到我们了。”

    “嗯，试试吧。”谭麦赞同道。

    他们深吸了口气，用最大的音量开始叫喊：“有人吗——？”

    “救命——！”

    “救救我们——！”

    像月夜里的狼嚎，粗砺、惊悚，且得不到回应。

    而仅剩的力气也用光了。

    没有光亮，没有时间，没有食物和水，没有任何回应。他们是这一方被抛弃的天地之中，孤独的、最后的人类。

    “池哥，我害怕。”谭麦在贺星池的怀里不住瑟缩，这个二十一岁的年轻男生终于放弃了最后的逞强，带着轻微的哭腔道，“我撑不住了。”

    贺星池也再说不出鼓励或安慰的话，只能用一些原始的触碰来给予他抚慰。他按着谭麦的后颈，干燥的嘴唇亲在他眉间，一下又一下，像宽厚的兄长在亲吻幼弟，又像没有智识的动物在本能地表达亲昵。

    谭麦抬起了头，贺星池的嘴唇再落下时，印到了另一双嘴唇上。两个人都没有躲开，干涸的两双嘴唇贴紧，轻轻地互相厮磨，不带情欲地吻了又吻。

    那是孤独的、最后的人类，向身边仅存的另一个生命体，寻求一些充满温度的慰藉。

    “有人吗？！”长久的静默之后，上面终于有人声传来。